长河映月义渡口
我曾在白天数次去过临近住家的马桑溪古镇,看义渡口人来车往。古镇内,人们或闲坐饮茶,或品尝美食,一片人间烟火气息。唯独没有在夜市退去,人声渐平时,慢慢欣赏苍山冥冥落日尽,古渡渺渺行人稀;也没有在夜深人静时,捕捉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的刹那美景。想来始终觉得遗憾。今日正值月中,秋月渐满,遂披衣出门,走向古镇上方的义渡广场。
广场上,饭后散步的行人已然慢慢踱回,仅有几盏晕暗的路灯陪伴。这里地势较高,远远望去,上面是马桑溪大桥,桥体两边各用数根钢线拉索倾斜牵拉,好似顶端明珠发射出的绚烂银线,光与影以最和谐的线条分割笼罩着桥上来往的车辆。桥下是平静的江面,隐隐几只船影,平添了几分静意。桥下岸边,是白天喧嚣的古镇,此时,只有点点灯光,有三两人在石桌边闲坐,也许是店家忙完一天开始了休憩,又或许是几个像我一样贪恋这长江古镇月色的游人不忍离去,静坐赏月。
江月渐东上,树影共徘徊。古镇虽为复修,但与这江、桥、月融为一体,时间似乎停留在几百年或者几千年前。当然,那时候是没有桥的,若有了桥,可能支撑这个古镇的义渡文化便不会存在了。况且长江属不可逾越的天堑,早期也没有建造横跨如此宽阔水域的技术和能工巧匠。因此,船便成了两岸往来的载体,船也是渡口人行走的脚。早在战国时期,这里已设官市进行早期贸易。明清时期,一些移民溯江而上,见这里地势稍平,依山傍水,有田可耕,就留此安居。后来这里“江宽水缓,过江人众,为沿江数十里各渡口之首”,成为连接南北水陆交通的重要节点。
世界江河众多,载人运货的渡口也不计其数,独这里因冠一“义”字而别具一格。这要从一位不知名姓的士绅说起。清道光年间,马王乡士绅捐购田业一股,年租二十余石,置船二艘,雇人推渡,首开义渡。在人们心中,“义”向来与贯通儒家文化的“仁”相并而立,二者共同构成了传统道德的最高准则。这位士绅,想必是受中国传统文化的深深浸润,又有重庆人的古道热肠。他的内心可能也有过挣扎,在这山区购置田业实属不易,留给子孙后代耕读传家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生长在渡口的人,日日看江水流长,常常听各种传说故事,时时见往来于此的各地人,心胸多是平和且开阔的。捐田义渡,或许不会让生活因此而困顿,而搭载过这只船的人,定不会忘记那上面大写的“义”字。
沿级而下,再经过铁轨上面的天桥,就到了古镇的一端。此时江面正在眼前,月影倒映江中,格外明朗。人走江岸,月行中天,看尽渡口变迁。义字既立,贵在坚持延续。义渡文化自那位可敬可爱的士绅而始,便未中断。到清光绪年间,九宫庙设立了庙会,巴县正堂张判将修桥补路后的剩余钱财,买了一艘船,雇了一名船夫,正式设立义渡。至抗战时期,义渡口爱国船队往来频繁,支持重要物资的转运。后因汉阳钢铁厂迁至此处,渡口遂迁移新地,义渡口三个字却铭刻至今。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白天在这里,我看到了现代人的热闹与闲适,而因为夜晚那轮照亮古今的月,我看到了义渡文化在静静流淌。
(作者系重庆育才中学高2018级36班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