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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政协报副刊 烟火漫卷2020 元旦·新年 冬暖如春怀 成渝,父母之城 渝黔交界处(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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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03
渝黔交界处(组章)
□ 作者 向求纬

滴雨为界

一边是重庆武隆,一边是贵州道真,大娄山,一道界梁横在中间。

这就够了。通常是山梁为界,山沟为界,河流为界,界石为界,何来滴雨为界?

界梁是杜鹃林铺成的,杜鹃林是风铺成的。风把树林偏下来,倒下来,伏在地上,一个姿势,一个朝向,长,长,长……根上分须,干上分枝,枝上分桠,桠上长叶,桠上开花……

百年老树啊,树根老根窜新根,大根连小根,明明暗暗伸出老远;树干老干连新干,大干压小干,弯弯拐拐伸出老远;树枝老枝挑新枝,枯枝缠嫩枝,丫儿巴叉伸出老远;树叶这边飘那边,那边落这边,无所忌惮飘出老远……

全是一边倒。脚踩重庆(有的次生的树根也踩过了山梁),身倚贵州,把个山梁满腹搂住,满坡盖住,满地遮住——界梁呢?界碑呢?史上指手为界的信物呢?

我说是我的界,你说是你的界;我说是我的树,你说是你的树;我说这片林听得见狗吠,你说这片林听得见驴鸣……

罢罢罢,多老的亲戚哟,多好的邻居哟,凭啥为几根树棒棒伤了和气?那就雨滴为界吧,天雨是不偏的,天雨是垂直的,天雨是滋润的,天雨是公平的,界梁上多是一边下雨一边晴,雨打杜鹃,那就是天意,那就是绝判。

这样就滴雨为界了。

这一片杜鹃林,那一片杜鹃林,你晴我落,我晴你落,你来我往,我来你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中不能没有我,我中不能没有你,根须相连,枝桠相依,花叶相缠,筋脉相通,呼吸与共,风雨同岭,站就站在一起,倒也倒在一起,已经是密不可分了。

渝黔界梁的杜鹃林,滴雨为界的杜鹃林,滴雨真的能够为界么?

不争了。不指了。不分了。不管了。盖住界梁,滴遍界梁,忽略界梁,省略界梁,百年杜鹃林,就在这片共同的国土上一起生长……

大洞河

武隆过来一道大峡谷,南川过来一道大峡谷,交汇了,交汇了,成了一个威武的“V”字;武隆过来一条河流,南川过来一条河流,交汇了,交汇了,成了一个跃动的“V”字。

两“V”是一“V”,大山比划的一个手势,河流比划的一个手势,合力就是一种胜利,凝聚就是一种胜利,蓄势就是一种胜利。

在哪里蓄势?就在“V”字的尖儿上,在一个大洞暗中进行,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进行。洞里的岩壁阻断了河水,岩壁的缝隙分解了河水,10平方米的一道缝隙啊,任你再多的水也能渗透进去,渗透进去就不见踪影。洪汛季节,大水充盈,走不赢了,回水了,回洞了,最多几个小时吧,小小缝隙就能够疏通,滔滔洪水就能够消溶,危机化解,洞里又恢复平静,恢复正常的流程。

好神奇的一个“漏斗”!你以细密的筛落化解千军万马,洞底阴河的低吟浅唱胜过洞外阳河的奔腾咆哮,谁给你四两拨千斤的地心引力,谁给你海纳百川的胸襟,你这洞中究竟有多少“毛细水管”,有多少玄妙的通道?

无人进出,无人知晓。仅仅1公里的长度,河水就在大山肚里经过过滤、澄清,完成了又一次重组,然后带着鱼虾,挟着水草,纯粹地洁净着,厉害地透明着,喷涌而出!

却原来,这个胜利手势的尖角处,还暗藏着某种天意的禅机……

石梯田

石梯田?梯田都是泥做的,真没听说过石梯田。

这儿有,龙田沟,大洞河河谷上游2公里处。12块弯曲狭长的石田,块块相连,次第向上,弯得自然流畅,嵌得恰到好处,一弧扣一弧,一弯压一弯,厚礅礅的,水汪汪的,遍布200余平方米,分明是大自然精巧的馈赠!

其实梯田是梯田,石头却不是石头,那是水中的矿物质沉积物日积月累所致。传说12条神龙曾在此洗澡,一龙一池,一池一洗,搔首弄姿,摇头摆尾,洗是洗了,爽是爽了,留下12块梯田,山民接过来当“神田”。山民可没有欣赏这袖珍梯田的雅致,山民要将它派上用场。

说来真奇,岁月层层弯着扣着就这么过去了,田水或多或少地囤集着、留存着,不能耕种、不能收割,那12块梯田可是农家看天吃饭的宝贝疙瘩哩——

梯田从下到上代表12个月,哪块田干了,那月就干旱;哪块田水满,那月就是涝灾。这一块农事季节的晴雨表,百灵百验,如有神助。再不信“有雨山戴帽,无雨下河罩”什么的农谚了,叼个烟杆看看石梯田,看看水枯水满,神就定了,心就安了,这一年的衣食就八九不离十了。

山民说不来钙化池,只有喊成石梯田。山民犁不动石梯田,只有靠它看风水。山外的游人蜂拥而至时,点化了石梯田,炒热了石梯田,12个月从头到尾,莫非又有神龙降落其间,游走其间,拨弄其间,鼓荡其间?

石墙村落

石墙结构,位于垛木结构、泥墙结构之后,钢筋水泥结构之前,和砖木结构并行,置于这大梁子山下的穆杨沟。

与穆桂英无关,与杨宗保无关,只是适于牧羊罢了,历史上的英雄走不来这样的山路,进得沟来也想不出如此巧妙的房屋结构。

沟里盛产毛板沙石,质地坚如钢铁,小孩拳头大小,大人拳头大小,上下两面光滑平顺,周遭一圈纹路精密,厚度均匀,适宜垒砌,穆杨沟的天生我材,早先为什么没有用呢?及至树木砍完了,木屋不关风了,方才想起这毛板石。

石头。水。泥巴。石灰。砌墙造屋,就地取材,好几百幢啊,一排两三间,一间一层楼,坡上,坎下,随弯,就势,或高,或低,朝南,向北,渝黔界梁下的深山沟里,好一群石头石脑的土著村落!

日月风雨,山水流转……石旧了,土荒了,房拆了,人走了。剩下石屋三五幢,茕茕孑立,不言不语。

还是叫住房,还是叫村落,走,进去看看。

这几幢石墙依旧,不垮,不缺,不损,不烂。看着玲珑不剔透,摸着平顺却摁手。堂屋里毛主席像挂在石墙上,电视机挂在石墙上,乡境导游图挂在石墙上,还挂着一副大红对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伙房内地上刨个浅坑,粗木柴弄来,就这么置于浅坑里,轰轰烧燃,取暖,做饭。火焰上方垂下一根火搭钩,挂着吊罐,咕噜咕噜地炖肉汤。再上方的炕笆折上,就着烟尘熏着腊肉,搁着烘干的蓑衣、草鞋。一旁侧屋,两三架间隔相当的崭新木床上,铺笼罩被一应俱全,还有床头柜、立柜、衣架……

待到来客酒足肉饱,主家老汉吧着叶子烟,美美地吸进,深深地呼出。

为什么不搬走呢?

往时不愿搬,眼下就更舍不得了。要不,你们这些人进沟来,看什么呢,吃什么呢,住哪里呢?说着视线投向木框嵌进石墙的窗外。顺着看去,地坝边一根高高的木杆上,杏黄色的旌旗儿飘出几个金色的大字:

“穆杨沟石墙民居”……

橙色卵石

上窄下宽的河谷,峭壁夹着,岩树遮着,清澈的河水闪闪盈盈地从卵石上滑过。

且慢,这清清河水竟然全是五彩闪烁,偶尔漏来的阳光下发出梦幻般的色彩。水中,河滩,桌柜大的卵石,凳椅大的卵石,小凳大的卵石,拳头大的卵石,密密麻麻,挤挤挨挨,齐刷刷全是清一色——橙色!

橙色铺就的河床,橙色铺就的河滩。水从河床上滑过,风从河滩上掠过,鸟从山谷间飞过,人从河谷间走过,全被染上一层暖色,整个荒凉冷僻的峡谷地带变得温暖起来,亲切起来。

走过无数河滩,还真没见过统一的橙色哩!山里人说,大洞河上游峡谷外边,早年开了许多铁矿,后来全拆了,但雨后煤水顺溪而下,长年累月,卵石被煤中的硫磺腐蚀而变成橙红色。

却原来千年卵石滩,在这冷僻之地待得寂寞了,躺得单调了,也想涂脂抹粉,收拾打扮,镀上一层金,美美的想给人看看……

橙色珠玑,大颗小颗,不知将落入谁的玉盘?

录入: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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