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春耕
在我的心目中,每年的春耕,都是从父亲吆牛下田开始的。
“嚯——嚯——”父亲轻轻扶着犁铧,一声一声悠扬地吆喝着,任由老牛拉着犁铧在水田里穿行。锃亮的铁头钻进泥层,翻开一块块肥沃的黝黑泥土。泥块贴着犁壁从沉睡中醒来,在春日的暖阳下华丽转身,迎来“牛”年温暖的春天。
春天的田野,阳光鲜亮,树木葱翠,雀鸟翩飞,一派生机勃勃。漫山遍野的山花尽情绽放,油菜花铺开金黄的地毯。暖风微微吹来,催开碧树绿草欢快的舞蹈。红日高挂头顶蓝天,父亲已耕完大半块水田。他坐在田坎上开始歇息,卷着叶子烟“吧嗒”着。肩上还套着牵索的老牛,啃着田边鲜嫩的青草,侧头看着春日大美景色,悠闲地享受着曼妙春光。
父亲很是瘦弱,疾病缠身,身体已大不如前。我不忍看父亲劳累,终于沉不住气:“我来犁会吧?”“你外出那么多年了,早已不会犁田了。”父亲瞟我一眼说。“这牛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试试吧。”不容父亲再回答,我牵上老牛,挽起裤脚走下田去。
“犁把要捉稳,脚下莫走偏,铧口要倾斜,手腕多抖动,犁沟才伸展,泥块才翻转均匀。”父亲看着在水田里偏偏倒倒的我,不时指点着,脸上挂着怜爱的神情。我紧张地扶着犁铧,老牛迈着粗壮的腿脚,淌开微凉的春水,出水的铧胚在阳光下分外晃眼。
泥土“哗啦啦”地不停翻动,绽开朵朵“犁花”。犁把在我手中微微颤动,泥块波浪般躺在身后,我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快感。还不到一小时,我便大汗淋漓、周身酸痛、步履蹒跚,对整日田间劳作的父亲,更多了十分的崇敬。
我已汗流浃背,铧口还不大听使唤,翻开的泥块歪歪扭扭,远没有父亲犁得光滑整齐。“扶犁的手要把好力度,犁把要掌得稳稳的,铧口入泥才会恰到好处,犁出的铧胚才深浅适中。”父亲见我犁得越发吃力,就接过我手中的犁铧把手。我尴尬地跟在父亲身后,不住喘着粗气。我久久盯着父亲,那已经微驼的背影,那熟练驱牛的身姿,在金色的阳光中,在青山绿水间,如一幅曼妙的春耕画图,比国画大师的水墨丹青还美。
父亲的犁铧“哗哗”地在水田里穿行,如同奏响轻快的音乐。我专心看着,感觉父亲的脚下不是田野,而是浩荡的大海。犁铧是欢快的小船,迎风张开风帆,犁出翻滚的浪花。苍老的父亲神色自然,在田里健步如飞,尽显怡然自得。
父亲告诉我,耕田心态要放宽,你满脑子想着在犁田,累便从心来,心就愈发负重。身披金黄的艳阳,耳听欢快的鸟鸣,你想象夏日翠绿的秧苗、秋天金黄的稻谷,心里满怀丰收的喜悦,就会感觉到分外的自豪。
时代在发展,科学在进步。虽然,现在的春耕,乡亲们大多使用电力旋耕机,既方便又快捷。但,父亲的春耕,还是沿袭祖辈惯例,使用的是老牛。无论我怎样劝导,他始终坚持不改。
我懂得,父亲喜欢水牛春耕,是对古老农耕文化的坚持,是勤劳一生养成的修行,让我心生无尽的感动。父亲的春耕,为广袤的田野,为沸腾的乡村,描绘出一幅不可多得的农耕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