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老北京蓑衣胡同门墩儿

重庆文博老专家胡昌健先生得知我在京挂职，且住在南锣鼓巷附近的府学胡同，给我发来一条信息：“我自三岁起，生活在什刹海、北海、地安门、鼓楼附近，大小胡同，永不磨灭的记忆……”老先生还特别通过微信给我发来了他5岁时在蓑衣胡同1号生活的照片，以及他1995年在蓑衣胡同2号门全家回京回访的留影。

短短几行文字和两张泛黄的照片，承载的是胡老对故土那份深深的眷念。于是，我决定去拜访“蓑衣胡同门墩儿”。

穿过东棉花胡同就到了南锣鼓巷，往南五六十米的西面就是蓑衣胡同。胡同口的铭牌告诉我：蓑衣胡同，明代属靖恭坊，称“裟衣寺胡同”，清代属镶黄旗驻地，清宣统时改称“蓑衣胡同”，因胡同内旧有一裟衣寺而得名，“蓑”为“裟”字之讹，故名。民国后沿称。裟衣寺具体位置今已无考。“文革”中一度改为“辉煌街二条”，1979恢复原名。胡同呈东西走向，西端南折。东起南锣鼓巷，南止福祥胡同，北邻雨儿胡同。全长295米，宽3米。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的胞弟，现代书画家爱新觉罗·溥任先生曾在胡同内2号院居住。

顺着胡同从东向西，先看见3号、5号……不对，1号呢？折返，还是没有发现1号。“难道1号去了西头？那先去西头看看，从西到东逐个寻找。”我心里盘算着。

来到西头，它连接的是福祥胡同。胡同呈曲尺形，西段为南北走向，约60来米，也是胡同最窄部分，但干净整洁且人极少，让我窃喜。于是从南向北，开始仔细找寻，到了最北端仍然没有发现胡同1号，更没有寻到一个门墩儿。后来，一位晒太阳的老人家告诉我：1号已与南锣鼓巷145号合并。

我遂再从西向东，不远，寻到了“蓑衣胡同2号”。这里便是2015年4月10日辞世、享年97岁的爱新觉罗·溥任先生旧居。

爱新觉罗·溥任又名金友之，他选择了一条和他大哥溥仪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他1918年生于北京什刹海北河沿摄政王府（今宋庆龄故居）。他的祖父是清朝第一代醇亲王奕譞。父亲是第二代醇亲王载沣、宣统朝的摄政王。末代皇帝溥仪是他同父异母哥哥，他是溥仪的四弟。

一位朋友告诉我：蓑衣胡同2号宅子是溥任的第二任妻子张茂滢家的，张茂滢是著名文物收藏家张叔诚的女儿。这个由两进小院组成的四合院落，前院主要放置杂物，后院正房为溥任先生居所。

溥任先生自小受家庭影响，一直学习旧学、书画，国学根底深厚。1947年在父亲载沣的支持下，溥任利用醇亲王府旧址开办私立竞业小学并任校长。1951年，溥任遵父命，把王府的金印、银册等珍贵文物40多件和《廿四史》等七千多册图书献给当时的文化部文物局；还陆续把府藏的一大批图书献给北京大学、北京图书馆等单位；到1955年将学校无偿捐给人民政府，最后以一名普通教师的身份工作到1988年退休。在此期间，溥任多次将家中存留的珍贵文物无偿捐献，包括乾隆御题澄泥砚等物品。老人生前除了喜欢写字画画，还特别喜欢捡石头、买书，一生最得意、最高兴的，是别人喊他老师，这或许是他为自己从一个末代王爷到一个普通公民，赢得人民尊重的一种自豪。

仰视紧闭的朱红大漆门，倾听朋友讲述溥任先生的人生故事。虽然2号门前已没有我探寻的老胡同门墩儿，但他的精神不正是我寻找的心中“门墩儿”吗？真是“万世垂范永延无垠，千秋风骨博大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