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憨糊涂成文化
□ 作者 钟治德
俗谚云:装憨得饱。这是“难得糊涂”的副本。装憨糊涂的种子选手们,在中国历史文化里摇曳为奇特的现象。老子的哲学,给后人一个忠告:不敢为天下先。孔子这尊圣人,知其不可而为之,落得如丧家之犬。庄子就有理由讥嘲孔夫子,举孔子的矛,刺孔子的盾,庄周标举出八个大字“直木先伐,甘井先竭”。“装憨糊涂文化”,自兹走上市场。
中国的士人,总是在儒家与道家的境界里蹬打着,时如跌入陷阱的猛虎,时如搁浅岸边的巨鲸,虽然浑身都是劲,但是却无从发挥出来。大才如柳宗元,称其居所附近的山为愚山,称比邻的水为愚溪,自家的诗歌,也列入“愚溪诗”系列。柳宗元深知聪明误人,才有了“柳州柳太守,种柳柳江边”的散淡逃避。柳馆依然在,千株柳拂天在文化史里飘逸成奇异的风景,总是触着民族文化的痛点。
道家其实是把儒家的聪明用世作为反面教材的,道家的倡导,在士人这里却有市场,可谓痛定思痛。装憨糊涂,明哲保身,有庄子的二十个字来诠释:愚者有智慧,缓者有雅致,钝者有机巧,隐者有益处。
道家的“弃智”,是酱缸痼疾逼出来的“乌龙术”。“贤文”《增广》说:近来学得乌龙法,得缩头处且缩头。欧阳修儒者也,把道家佛家一锅煮了,入世做太守,装憨号醉翁,出世称居士。古代多少读书人,都向欧阳修讨教: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寄意绿水青山,赊取风月就不似孔乙己赊酒那般被逼债。郑板桥提炼出一句名言:“难得糊涂。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转入糊涂更难。”他说这话,是在十八世纪,堪堪与西洋的一句俚语接了轨:别太精明。
智者用世,装憨扮糊涂,流风所至,成为一种奇特的文化现象,且超越文化之外,深入方方面面。原因在于中国酱缸文化,需要装憨糊涂来支撑其门面。酱缸文化沉积的毒素,如何清除,算得重大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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