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院的吆喝声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有许许多多走街串巷的生意人,他们都会吆喝,甚而可称吆喝艺术。那一阵阵吆喝声组成了那个年代的风情画卷。吆喝声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乡音浓浓,听起来感觉酣畅淋漓,诙谐风趣。
“炒米糖开水——盐茶鸡蛋——”“豆腐脑,刚打的豆腐脑,热络的豆腐脑——”这些早餐吆喝声,往往在学生娃起床时出现。我吃过几次炒米糖开水和盐茶鸡蛋,甜甜的,香香的。
“凉粉,正宗川北凉粉,打麻辣凉粉来——”这是大宅院公路对面做凉粉的李大爷的吆喝声。李大爷身板好,嗓音洪亮。特别是最后那个“来”字,陡然提高拉长,音调加重,再猛然地收声,似乎被凉粉麻辣住了而不能进一步将嗓音拖长。一碗凉粉,加上酱油、老醋、辣椒面、花椒面、蒜泥、红白萝卜丝,五颜六色,香气诱人。一碗下肚,五味杂陈,顿觉神清气爽,舒服极了。
最多的吆喝声是夏天卖冰糕的,也是酷暑最美丽的吆喝声。冰糕箱是木制的,大约近八九十厘米高,长方形,钉有两条布背带;箱内壁上固定有大约三四层湿毛巾作隔热材料。冰糕有白糖的、豆沙的、牛奶的,多加有色素。卖冰糕的吆喝声比较简单干脆,“冰糕凉快,冰糕!”“冰糕,豆沙冰糕,牛奶冰糕!”
吆喝声以卖小吃为主旋律,还有:
“薄荷糖,蜜蜜甜;香喷喷,凉丝丝。好吃得很啰——”
“白糖糕,包子,馒头,花卷……”
“热牛奶,热豆浆,热稀饭……”
……
也有手艺人的吆喝声:
“磨剪子来,戗菜刀——”
“补搪瓷盆子补搪瓷碗……焊锡一叫5分钱,两叫8分钱,三叫1角钱,——”
“补锅——热补锅——”补锅匠往往担一副担子,一头是一只小火炉,另一头是生铁和收集到的不能补的废铁锅。火炉将生铁烧化成铁水,用来填补铁锅的漏眼。补锅匠也补白瓷碗,主要是镶碗。用一些粘接物先将破碗粘住,用金刚钻打眼,再用黄铜抓钉将破璺两边固定。
还有收荒小贩的吆喝声:
“西药瓶子牙膏皮子,找来卖钱!”
“西药瓶子牙膏皮子找来换火柴,换针线——”
“长头发短头发,鸡毛鸭毛鹅毛,找来卖钱——”
学生娃最喜欢听的是收潲水的吆喝声。“买潲水——潲水卖钱——”一般是中午的吆喝声。洗碗是学生娃的事,洗碗后可以将潲水集起来,用一只瓦缸钵盛上,积少成多,一般一缸钵按干货多少可以卖几分钱到1角多钱,这些钱家家户户都归学生娃所得。
学生娃最不喜欢听的是倒罐子的吆喝声。这是收粪的吆喝声。只听得一声“倒罐子啊——”加长音灌入耳中。这是麻嘘嘘天亮的时候。紧接着,就是用竹刷子清洗马桶声。这声音把学生娃的瞌睡吵醒了。那时,农村几乎没有化肥,种庄稼全靠农家肥。收粪的农人将粪收集入粪桶,再汇集到运粪木桶,用人力车送到江边的大木船。
还有不少小贩击打响器代替吆喝。货郎用拨浪鼓,闻声就知道是卖针头线脑小百货的来了。麻糖小贩用铁锤敲击铁板,发出“叮当”声。豆腐小贩敲击竹梆子。理发匠用一根铁钎子在扁铁夹内向外刮动,发出“嘡嘡”声。
如今生意人也有吆喝,不过,绝大多数不是用自己的嘴吆喝,而是播放吆喝录音,单调,重复,对象化不强,听起来索然无味。曾经的吆喝声已如昨日黄花,犹如一首无言的歌在诉说岁月的沧桑和斑驳。那一声又一声悠扬的吆喝声,离我们渐行渐远,成为鲜活而永远的乡愁,常常萦绕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