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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在云雾里荡漾的杜鹃

□ 作者 吴 沛

杜鹃树是赵云山上的王。我们被越野车拽着往山上走,雾浓得有点化不开,隐约可见雾海里枝木绵延,一倏忽被推到最高处,一瞬间又跌到了波谷。这些杜鹃树,好像在荡着秋千,又像烟雨迷蒙中的蓑笠翁,撑一叶扁舟,杳远地来,杳远地去。或站在山巅呼朋引伴,或独守涧底兀自冥想。

车到山腰处一个平坝停下,有人工新近竣通的便行道禹禹蜿蜒,通向山巅。我想我们是闯入这些遁世已久的杜鹃树们的国度了。

一片片,一丛丛的杜鹃们惊诧莫名,你们是谁?仿佛在说:你们这些不开花不结果的家伙,来这里干什么?我们用人类惯有的姿态闪动着狡黠的眼神,用固有的宣泄方式吐纳着浑浊的声波。胆大一点的杜鹃树伸出枝桠,拂你的脸,拍拍你的肩,试图抱住你的腰;胆小一点的杜鹃树慌忙闪躲,有躲闪不及的,险些掉进山崖,是那些雾,及时托住了它们。人行道蛮横地推开挡道者,固执地向上游走,有王者气象的杜鹃们也只有退避三舍。人的语,树们的私语,都沁进了雾里。

赵云山是大娄山脉的一大主峰,像挂在这绵亘千里山脉腰间的一枚翡翠,我们在这枚翡翠里穿行。杜鹃树统治着这植物王国,弯尖杜鹃是土司,是王中王,在接近山巅的一道斜坡上,一棵树龄上千年的弯尖杜鹃树状若虎踞,四周群峰环绕,虬枝簇拥,大有啸聚山林,一呼百应之势;芙蓉杜鹃是王妃,端庄得体,有母仪宫闱之表,崖畔层层叠叠的小黄花像宫女提着灯笼在走;大叶杜鹃是谋臣,它们代杜鹃王发布一道道敕令;灯笼杜鹃是司礼,负责制定开花的节令,季节一到,灯笼杜鹃率先在崖畔打出灯语;最多的是阔柄杜鹃,是这里的卫戍部队,或野战军团,它们的开放让一个季节开始燃烧,在整个赵云山催动一轮又一轮火焰。

退避不及的阔柄杜鹃不小心被我逮住了枝桠,原来早有花蕾在其间潜藏着,时令还未进中秋,杜鹃花的开放要等到明年五月,早着呢,还有近半年时光,原来它们早早地准备着,看似不动声色,在寒风啸冽的冰雪期,敛紧鼻息,屏住呼吸,其实这些花蕾内心里都有一团火,有一小团岩浆在奔涌。“杜鹃啼血”,还远远不能形容杜鹃花开放的最高境界,它们的最高境界应该是怒放,是整座山,甚至连绵不尽的山脉轰轰烈烈的喷涌,这才能当得起,这些盘根错节的老树,齐刷刷举起手臂傲霜斗雪的阵痛和分娩。

这些杜鹃树的生命线,已经与赵云山的海拔高度精妙地连在一起,有偷掘者移之于庭院,不几日,就主干枯干叶片零落。我深信,这些植物已被造物主赋予灵性,不知它们拙朴的躯干里藏着多少心思,也不知它们紧紧抓住大地的虬枝劲节里,藏着多少强大的思想和坚定的信念,我当然也无法洞悉,这些隐忍的花蕾里,是不是还藏着一颗颗高贵的灵魂。它们一律倒伏着生长,或许是在用这种方式拒绝高蹈,或许是因为要与风保持同样的柔美,与冰雪保持对大地同样的虔诚和敬畏,也或许是因为让风,能更好地根据它们生长的流线向前吹拂,冰雪能根据它们设置的图案匍匐在大地。一丛丛一簇簇地斜伸出来,分不清主干和枝桠,就这样手牵着手,心连着心,耳鬓厮磨,高兴时逗逗鸟语,落寞时惆怅地望望星空。这些令人讨厌的雾啊,憋得人心慌,有时又情愿将头深深地埋进雾里。

杜鹃树都要选择海拔高度,近邻南川金佛山杜鹃,远亲贵州毕节百里杜鹃,大都在一个海拔高度。这两处的杜鹃更像时髦的妙龄女郎,更愿意走到人群中,敞开心扉,接受万人艳羡。而赵云山杜鹃,更像山村少女,含羞而立,有人来,就躲在门缝后偷偷瞧瞧,偶见形象猥琐的人踉跄走过,就乐得笑弯了小蛮腰。杜鹃树是偷着笑,而人的笑则肆无忌惮。它们歪着身子,而人往往道貌岸然。

杜鹃的开放要等到明年,有雁阵从头顶奔鸣而过,其实我早已看见枝头的花蕾在炸裂,满山满坡的花海在燃烧,那些藏在花蕾里的“岩浆”呼之欲出。

录入: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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