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山那水那情

“开愈淡，花更艳，隔在云端山水长，东君怜去人间赏，曼舒仙缟出嘉昌。”

中午时分，我慵懒地躺在南充嘉陵江边公园的一片草地上。春阳明灿灿地照着身旁一丛茂密的海棠林。正开得如火如荼的海棠花霎时便灼亮了我的眼眸，炙热了我的魂灵：故乡篱下棠，今日几花开？思绪如絮，一任那漫天而舞的风筝，把我牵到垂暮之年的母亲身旁。

我是重庆市大足县邮亭镇天堂村的人，生于斯，长于此，及至后来我走出山村走进城市大学的校门。我曾就读的天堂村小学傍依巴岳山麓，记忆中的路就那样弯曲、泥泞，直至后来我到邮亭镇上初中，再到大足县城上高中，乃至大学毕业后到弥陀中学任教。那条翻山越岭由很多“Z”字形组成的通往县城的公路让我刻骨铭心，因为颠簸的巴士常常让我呕吐不止。

但童年的记忆也有温馨的画面，在心灵深处如珠贝闪光，那就是绵延的巴岳山给予我的幸福和欢乐。春暖花开时，提一个竹篮，抗一把锄头，直奔就近的黄泥塘坡段，挖野菜，摘山花；秋高气爽时，呼朋引伴，摘野果，砍山柴；当皑皑白雪晶莹了一山的冬色时，哥哥们就会带我到黄泥塘下的长河煤矿拾煤渣，换取过年的压岁钱。逶迤连绵的大山总是无私地满足我们的索取，犹如丰碑般一直屹立在我人生的征途中。

家乡的水清澈如玉，似母亲的拳拳之爱，永远温润着我的心。只一个龙水湖，就令我魂牵梦绕。白鹭在青松上翩飞，扁舟在绿波中荡漾，杨柳在小岛上垂绿，荷叶在湖岸边打卷，孩子们在坝堤下奔跑……好一幅动人的山水画！再绘一笔天山水库的青翠，调色一抹化龙水库的潋滟，融入一丝玉滩水库的柔和，重彩一脉宝顶山的灵动，大足的山山水水瞬时便立体丰满起来。

于化龙水库欸乃的桨橹声中，我数次沿着山间小道，一步一换，朝宝顶，跪拜心中的圣灵。其时我已经离开弥陀中学到原大足报社工作，记者生涯给了我一探石窟崖壁绝美之作的勇气和精神。在山之巅，叹卧佛磅礴的气场，恋观音灵变的千手，慕牛背上牧童的短笛，羡养鸡女的淡泊与宁静，念母亲哺育的艰辛和不易，骇地狱的残酷和奸诈……世间百相，人情万物，世事变迁，无不在绝壁向世人昭示，演绎出一幅难以描摹的风俗画。每当此时，我的眼前就幻化出智慧大师赵智凤素衣罗裳而来，几度运筹帷幄间，看那匠人挥汗如雨开山凿壁……古昌州从此改变历史。

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大足人民代代繁衍相承。濑溪河如一条玉带般飘绕而来，宛然母亲的乳汁滋养着人们；南北二山巍然峙立，似一道天然的屏障，护佑着这一片鲜花盛开的棠城。我记忆停驻的那一年是2002年，这一年我随夫从驻地部队转业到南充。从此，故乡渐行渐远。

“你春节值完班就回老家哈，妈杀了500多斤的猪儿等你回来吃！”姐姐的电话，不禁让我潸然泪下！

正月初三，归心似箭。夫驾车，短短三个小时后，我又回到那山那水的怀抱。大哥特地带我们到高洞子水库游玩。沿着修缮一新的乡村公路，转过两个土坡和几湾水田，几分钟后，我们就伫立在了高高的堤坝上。巴岳山的轮廓清晰自然，依稀可见当年上学途中的院落，但杳无人迹。大哥说：村小学并到邮亭镇上去了，庄户人把房子都买到了新成立的双桥经济开发区。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我决定开车环游大足！

天气很好！龙水湖正开展郁金香节。我像小孩般雀跃到花丛中，看水鸟从湖里惊飞，抖落一地春色。孩子们在花间捉迷藏，有风吹过，传来他们欢呼的声音，惊醒了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很快荡漾开去。且走且停，我和亲人们叙说着过去，眼前的盛景就和着春色一起流淌进我的心里，这实在是不可言喻的美和享受！

玉龙山该是巴岳山最美丽雄壮的一段身姿，要不怎么还会留下恐龙时代的遗迹——桫椤树呢？恐龙已经远去，唯有面前春风拂过桫椤树叶的“沙沙”声鼓动耳膜，音韵出山涧泉水的淙淙声，犹如天籁。大山从未停止对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哺育！走出拾万镇桫椤公园，瞅见水田边一庄户人家过生，坝子里高朋满座，谈笑风生；边有炉灶，柴火正旺；蒸笼层层堆彻，腾腾热气氤氲缭绕，这成了我心中挥之不去的一幅油彩画。

经石码，至智凤镇时，老公神色凝重：这是当年他曾战斗过的地方。有在建的一条高速路从机场边跃过，原来它可直通到南充。“一个小时就可以从大足到南充了？！”我踩下油门，加大马力，沿着宽阔的大石公路直奔县城。

目之所及，我已经无法还原2002年的记忆。典雅别致的宏声广场择北环之中而居，禀天人合一之念而建，历史与现代，文化与政治于此交融。其四围街道通畅，高楼林立。澄澈如碧的濑溪河穿城而过，两岸柳树成行，绿竹婆娑，花团锦簇，正在滨河公园跳舞的太婆们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所在的城市又该以怎样的速度变脸扩容呢？

魔术般的变化震撼了我的心，但不变的却是珍藏在心底永远的记忆：天山深处的水、悬挂在宝顶崖壁上的画……它们现在还是那么真，那么美！灼灼盛开的海棠花晶亮了我的眼眸：“开愈淡，花更艳，隔在云端山水长，东君怜去人间赏，曼舒仙缟出嘉昌。”

春香满棠城，化龙水库欸乃的桨橹声又在我耳畔回响，我终于知道：我的心从不曾走远！这山、这水、这情，像我高龄的母亲一样，让我垂泪和动容，我是她的孩子，她也是我生命的血液，跟随着我的脉搏，永远一起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