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黄桷树（外二首）

它从废墟里长出

又大又美

像这个城市的绝笔

苍劲 庄重

还有几分遒媚

像这个城市的母亲

俊俏而又无畏

这是美人的故里啊

所有的母亲都是美女

从发梢美到脚踝从欢声美到笑语

蟠曲柔韧的根须

羞死了残垣和断壁

黄桷树在什么时候开花就在什么时候落叶

金黄的落叶是它的助推

晨光中 当你看见一阵烟尘冉冉飞升

请仔细端详它雍容的枝干

妖娆的苞芽 肥美而绚丽的根

红叶

群山说出它的红叶

是它刚经过一场热恋

那场恋爱耗费了一个春天

一个夏天

那场恋爱使它把绿都说尽了

现在只剩下了红

那不是火

火是血的颜色

也不是血 血是沸腾的岩浆的颜色

它只是急促的舌头的颜色

它说尽了绿

现在正在说红

以前它不知道有这么多的话语

是说丰富了它的言辞

是说使它重新看见

因为多因为强烈

它说得太红了红得快要撑不住

有谁经得起这炽热的诉说

又有谁配得到这漫长的诉说

群山将它所有的一切都化为倾诉

它说尽了绿说尽了红

紧接着还要去说白

它要把自己说得一点都不剩

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

我能否像天生的瞎子 寂然地

从上清寺走向解放碑

我的每一个旮旯都是安静的

曾经的刀光无声 曾经的剑影无痕

洁净的光线中

陌生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孩子们弯腰在路边雕刻他们的人生

他们震动凿子扬起榔头的样子

更像是在绝壁上打坑

是啊孩子们把我们的伤我们的疼

把我们走丢的走坏的走尽的路

全珍藏在他们的坑里

他们不是我们的儿子也不是我们的终点

却是我们甜美的回声

没有什么要记取也没有什么

要发现曾经的愁肠成了车道

曾经的刑场成了教堂曾经的医院

成了学校曾经的空袭成了雨滴

让我彻夜无眠的上清寺

成了我解放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