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斯与《重庆破晓》
林语堂的大女儿林如斯,生于1922年。
林如斯非常像父亲,那清秀的脸庞,灵气的双眉,宽阔的额头,眼睛、鼻子和嘴巴如同活画。林如斯也继承了其父那惊人的才气和悟性。据说,她在读书时总考第一名。她从小就在家里和学校接受中国传统文化和爱国情操的教育。在觉民小学时,老师告诉他们:中国是一头睡狮,中国的版图像一片海棠叶,而日本是一只贪婪的蚕,它想吃掉这片叶子,所以睡狮必须醒来自卫,中国的前途才有希望。抗战爆发后,中国这头睡狮惊醒了,中国人要抗战到底,要把日本鬼子赶回东海去。
随着年龄的增长,林如斯渐渐懂得了国家在心中的份量。身在海外的她,时刻思念着自己的祖国,她在《决定回国》一文中写道:“我所憧憬的新中国,对我还是一桩神秘;当我读书疲惫的时候,我喜欢沉思她,当我烦恼的时候,我便专心于她,这对我是一种有效的药剂,一切忧愁都融解了。”
1940年5月,当她随父母要回中国战时首都重庆生活时,她兴奋无比,激动万分。在香港转机时,来送别的亲友问她:“四川有很多老鼠,日本飞机轰炸得很厉害,你们怕不怕?”“不怕!”她和两个妹妹毫不犹豫地回答。
到重庆后,他们一家生活在重庆的远郊北碚,她对艰苦的战时生活和无休止的跑警报毫无怨言。相反,她为能和普通民众一道经受这抗战的洗礼感到骄傲和自豪。她说:“我必须同那些人生活在一起,努力生活,不管一切困难,生活应该有目的有意义,我不想离开北碚。”她曾暗地里对妹妹林太乙说,自己应该对国家有所贡献。她没有受过什么训练,但是想到重庆的伤兵医院去帮忙。林太乙后来在回忆录《林家次女》中写道:“那时姐姐17岁,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充满理想,希望为国家服务,成为新中国的一员。我能同情她,她有林家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她虽然羽毛未丰,却想离巢试飞了。”
1940年8月,因种种原因林语堂又要离开重庆出国。对父亲的决定林如斯毫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到国外才能发挥作用呢?”在香港等船的时候,林如斯不想离开祖国,哭得死去活来。她觉得,身为林语堂的女儿,时时受到特别优待,她宁愿像个普通青年,穿草鞋、吃糙米,在国内抗战到底,绝不放弃受苦受难的祖国!
为了纪念回国三月这段不平常的日子,17岁的林如斯,把她在重庆的所见所闻写成《重庆破晓》(《DAWNOVER CHUNGKING》)一书,1940年冬由纽约约翰·黛公司出版(1988年12月,重庆出版社出版该书时,书名改为《战时重庆风光》——笔者注)。书中以生动隽永的语言,奇特形象的比喻,描述了她亲眼见到的同仇敌忾、众志成城、誓与侵略者抗争到底的陪都重庆;同时也有力地控诉了日寇残暴轰炸重庆的滔天罪行,还倾述了她对受难同胞的真挚情怀和对祖国山河的满腔热爱。
1943年,她在美国陶尔顿学校毕业后,便急匆匆地回到昆明参加了战时医务工作,了却她回国参加抗战的心愿。国民政府军医署署长林可胜是林语堂的老朋友。林可胜抗战之初参加军队,获少将军衔,在昆明创办了多所战时医院。林如斯最初就在林可胜手下的一所战时医院任护士。后来为在昆明筹建中国第一所血库,精通英语的林如斯又调任中国红十字总会工作,任林可胜的秘书,并授予国民革命军中尉军衔。她不仅要与美国专家打交道,还要帮助翻译大量的技术文件。林如斯在三年工作中,勤奋努力,任劳任怨,受到美国医药助华会的友人及血库筹建组长官和同事的一致赞誉,为中国第一座血库技术和设备的引进、建设,贡献了力量。
1943年冬,林语堂再次回国考察时,曾专程飞到昆明探视了正在为工作忙碌的女儿。望着成熟自信的女儿,林语堂深深感到她对国家对民族那颗赤诚的心是多么炽热和鲜红,在女儿面前,林语堂似乎感到有些汗颜。
1971年,林如斯因不幸婚姻的打击而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在她工作寄住的台湾故宫博物院宿舍内悬梁自尽了。林语堂在这巨大的悲剧面前几乎精神崩溃。1972年10月,林语堂为爱女写了一首悼亡诗《念如斯》,诗一开头就写到了林如斯那颗热爱祖国、热爱故土、一心献身抗战的中国心:
东方西子,饮尽欧风美雨,不忘故乡情。
独思归去,关心桑梓,
莫说痴儿语。改装易服,效力疆场三寒暑。
……
寥寥三行诗,突显了一个心系家国的热血青年的感人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