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挨打
我的老家没有过年打小孩儿的习俗。
可是,过年挨打,我却不止一次。
中国人不管东西南北都相信一句话——黄荆条子出好人。所以,小孩儿调皮捣蛋之后受点皮肉之苦,那都是家常便饭。母亲知道我的秉性,刚进腊月就给我打“预防针”:“正月忌头,腊月忌尾,别在过年的时候干些不听话的事。过年挨打了,一年就有得打挨。”
我知道母亲这句话的分量,可能是年少不懂事,转过身就把这句忠告远远地抛在脑后。
第一次过年挨打,是一个除夕日的中午。
每年除夕日,父母亲都会把房屋周围那些碎的柴禾、院坝坎边的杂草,以及散落的泥土,堆在一起烧成土肥。这既可为下一年筹备一些农家肥,又把房屋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是一件可以让小孩儿打打下手、干些零碎小事的活儿,但父亲却从来没有要我们帮忙。别说是除夕这一天,就是整个寒暑假,别人家的孩子在上山放羊、下河洗衣,可他都把所有时间留给我们写作业。后来,我们发现了这条规律,只要我们拿起书本,不管多忙的事儿,父亲都不会叫我们。时间久了,就难免干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明明两兄弟躲在一起玩耍,却要在桌上把书本摆放得整整齐齐。这年除夕日,父亲照例给我们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凳,然后自己开始收拾堂前屋后。不料,我那天总感觉脑子昏昏沉沉,想打瞌睡。磨蹭了半天,作业本上没有写出几个字不说,还把一个个字写得东倒西歪。父亲发现我“出工不出力”,强忍火气坐下来,开始对我进行思想教育。我犟着性子和父亲理论,最终把好脾气的父亲惹恼了。挨打的过程我不记得了,但挨打的前奏和挨打这件事我一直记得。
第二次过年挨打,是一个大年初一的下午。
时间之所以记得这么准确,是因为每年大年初一的中午,我的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嬢嬢姑爷们都会来我们家。明明吃的是午饭,但总是会捱到下午三四点,有时甚至到天黑。时间晚点不说,作为主人家的娃,我还得坐最后一席。那时候,这些亲戚鲜有出外打工的,大伙儿都守在家里打理着土地,人极多,一桌一桌坐下来,等到我们最后吃的时候,上桌的往往只剩下一些边角菜,那些大块的骨头、大片的瘦肉早已没了踪影。过年虽然有很多糖果,可我心心念念地总是桌上的大鱼大肉。这年初一,我就不顾母亲的吩咐,硬要抢着坐第一桌。母亲当然不允许,我在众多亲戚的护佑之下愈发认定我应该可以坐第一桌。这时候,讲再多的道理都是徒劳的,母亲非常果断地把我拉扯下来。当然会挨打,但挨打的过程我依然记不得了。
现在,我的孩子比我过年挨打的年纪还要大。我把这两个故事讲给他听后,他去向爷爷奶奶求证故事的真伪,他的爷爷说“记不清楚了”,奶奶也说“记不得了”。
可能,父母亲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也许是脸皮够厚的原因,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为这事儿觉得难堪过。又或许应了父亲说的一句老话:“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不打满天飞。”
母亲说过,过年挨了打,一年就有得打挨。但是,我那两年挨的打却比平时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