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上级的工作要求传达到一线工作人员,同时还要把一线工作人员收集到的信息数据汇总上报。随着越来越严峻的疫情防控形势,工作一天比一天繁忙。从大年初三到正月十三,已是一天都没有休息。
想起家里,心里禁不住着急起来。
我家住在一个小镇上,在小区的大门口开了一个小店,卖一些烟酒茶之类的日常用品。尽管商品单一,生意还算不错。父亲生前天天守着这个小店。用他的话说,土地没有了,这个小店就是土地,守着小店,就是守着一片土地。父亲去世后,母亲继续守着小店。
店虽小,但很热闹。有一部分当然是闲坐的邻居,还有一部分就是小区里来取快递的业主。他们图方便,总是把收货的地址写成我家小店的门牌号。出来拿快递,顺带买点小东西,也偶尔坐下来聊几句家常。
可眼下,政府大力提倡不出门、不串门、不聚集,也不该是小店热闹的时候。想到这里,我的额头渗出了一丝细细的冷汗。以母亲的性格,她是不会轻易把小店的卷帘门拉下来的。
我给爱人打电话,问母亲是不是还守着小店。
果然。
怎么小店的门还开着?
爱人说她劝了,母亲不听。
我只好给母亲打电话。
母亲平时很少接电话,手机总是放很远,铃声响了好一阵,听筒里才传来了她一声懒懒的“喂”。
我一开口,她就听出是我的声音,立刻显得精神起来。
我问还开着店门啊。
母亲说开起的。
我耐着性子给母亲讲情况。现在疫情有多么严重,全国都启动一级响应了,什么叫一级响应,就是跟打仗差不多。你知道,最严重的是武汉,现在都封城了,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不进去……
母亲没有吱声。
我还是不放弃,继续给母亲讲道理。
我说,老年人免疫力底下,身体抵抗力差,容易被感染,感染了,就不容易医治好,到时候……
我告诉母亲,现在这个病毒很严重,暂时没有药物来治疗,最关键是这个病毒的潜伏期很长,你被传染了,自己还不知道,还要去传染给别人,这样一个传染两个,两个再传染四个,被传染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在人多的公共场所,就像我们这个小店,就有交叉传染的危险。
我继续趁热打铁。最恐惧的是,要是家里有一个人不幸被传染,全家人都会被强制隔离观察,要是咱们小店里有一个确诊病例,凡是到过小店的人,都会被强制隔离观察,他们家里人也一样会被强制隔离观察,那样数量就无法计算了。母亲还是有点犹豫,她说:“要是把小店关了,大家都不方便了。”
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她是怕那些取快递的人不方便。我连忙给她出主意,可以把电话号码贴在卷帘门上,有人拿快递,或者买东西,可以打电话,接到电话再去开店门。我提醒母亲:“您要戴着口罩去,进小店的人也要戴口罩。”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想想看。”
我心里一松,好歹有了一丝希望。
晚上,爱人下班回到家,我打开了微信视频,让爱人把手机递给母亲。
我看母亲脸上没有笑容,知道她舍不得关门。但是,我还是耐心地讲,关门的目的,就是不聚会,不串门,这样就能切断病毒的传播途径,那样我们才能控制病毒的传播,才能挽救无数人的生命。母亲似乎懂了,她说:“关门也行,家里待着难受,我想去河街走一走。”
“妈妈,妈妈呀……”我心里一急,眼泪差点掉下来了。一哽咽,就中断了视频。我不想爱人和母亲看见我掉泪。
过了一会儿,爱人又打开了微信视频。
手机在母亲手里。母亲从来没有聊过微信视频,她生怕我看不见她,手机和脸靠得很近,我能看见她脸上无比清晰的皱纹。母亲说:“明天我不去开店了,就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哪里都不去。”
母亲说:“你上班也要注意,没事不要出去。”
听到母亲这平常的一句话,我的眼泪一下涌出来了。为我的母亲,也为那些在疫区拯救苍生的母亲,为那些担心着母亲的孩子,也为那些正在经历苦难的人们。
此刻,窗外春雨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