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菜坛伫立厨房一角，偶尔，坛檐水“咕咚”一声响，像青蛙低吟，提醒你它的存在。

其实，家里买了鲜鱼或者猪肝，首先想到的就是打开泡菜坛子，抓一碗泡姜泡海椒，再不济的厨艺，因了泡姜泡海椒的加入，立马提升一个档次。热气腾腾地端上桌，泡菜的酸香扑鼻而来，瞬间勾出馋虫无数。及至入口，酸中带辣，一个字：爽。

川渝人家，大抵家家离不了泡菜。可以做泡菜的食材很多，但坛子里常年不缺的大约有泡椒、泡姜、泡萝卜，这几款堪称泡菜中的代表。立秋过后，挑老练的海椒、生姜洗净，晾干水气，放进泡菜坛，盖上盖子，除了照管好坛檐水，其余的一切交给时间。至于泡萝卜，那是冬天的事。泡菜神奇，如被生锈的铁钉等金属扎伤，用泡茄子敷伤口，据说疗效甚佳。

泡菜易做，但手艺有高下之分。有的泡菜坛子一打开，满屋飘香，让人忍不住咽口水。记得外婆的泡菜颇多讲究。她的泡菜轻易不让人碰，每个泡菜坛上都搁一双长竹筷。哪个坛子泡什么菜，泡多长时间才能取用，都有规矩。我有位中学同学，其母有一手泡菜绝活：菜进坛子什么颜色，泡好了还是什么颜色。

我和两位姐姐在乡场上住读的时候，每周返校时，母亲就为我们一人煎一玻璃瓶泡萝卜或者泡豇豆。为了我们有下饭菜，家里的泡菜坛子越来越多。我们家有一间咸菜屋，摆满了坛坛罐罐。隔三差五，母亲就要把这些坛子打理一遍，更换坛檐水。

我家一个坛子里的老盐水很有点历史。据说民国时为躲避“抓丁”，祖父祖母带着一家老小搬离綦江老宅，落脚五六十里地外的巴县。我很难想像，年轻的祖父是怎样把那个粗笨的坛子，连同里边的汤汤水水一起弄到新家的？后来，祖父祖母又搬了好几次家，但是这个坛子，一直没有落下，始终保存着原来的盐水。这坛盐水以如此绵长的生命力，陪伴着我家一代代人的餐桌。

真正对泡菜上心，是有了女儿以后的事情。小家伙对泡菜有一种天然的热爱，肉末豇豆、跳水仔姜、泡椒牛肉、酸菜鱼、酸萝卜老鸭汤……她钟爱的菜肴大多需要泡菜做配菜。泡菜，成了我家餐桌上不可或缺的角儿。

原来，好日子也罢，苦日子也罢，一坛泡菜总是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