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几乎每年春节我都是在农村老家度过的。特别是小时候,才刚过腊八,我便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离过年还有几天。母亲早早忙着置备年货,给我和哥哥赶制新衣。到了除夕夜里,阔大的院子里还会亮上数盏灯,远远望去,我家的老屋竟也崭新夺目。
工作后,我离家越来越远,可一到年根儿就开始魂不守舍,心里如同长了草。放了假,不做片刻停留便开始往家奔,归家的心情急切切的。家乡有母亲、有老屋,与其说是盼着过年,不如说是向往那份家的亲情。
可世事变化无常。先是母亲意外离我而去。我徘徊在老屋周围,心里默念着:“以后我想您时,就来老屋看您!”然而,我还没从失去母亲的悲恸中走出来,老屋便被哥拆了,翻盖了新瓦房。老屋拆除那天,我没回去,我觉得他打碎了我心底最后那个关于家园的梦。
去年春节前,妻问我:“今年咱还回老家过年吗?”“妈走了,老屋也没了,回老家干什么?那不是咱的家了。”我的口气生冷。可没想到,刚近年关,哥就打来了电话:“弟,哪天回家告诉哥一声,哥好来接你。”我在电话里支吾着:“到……到时候再说吧。”那几天,我心里一直闷闷不乐。
最终,我决定回老家过年,是因为嫂子和哥又分别打来了电话:“弟呀,人家过年都回家,还是回来吧,怕冷就少出门,反正屋里有暖炉……”
年三十那天一大早,我们一家三口开车回家。半路上我一直在想:我这算是回家过年吗?
下了车,远远的,一座红砖红瓦的新房就矗立在老屋原来的位置。看到新房,我以为我的眼泪会夺眶而出,然而,那份伤感的情绪还没释放出来,我便发现哥和嫂子还有侄儿就在大门外候着我们。那天的风很大,他们的脸被冻得通红。特别是侄儿,小脸儿上还挂着一抹未来得及擦掉的鼻涕……
我和妻进了屋,室内的温暖驱走了冬日的严寒。顿时,人就变得舒展了,那温暖是从心里流溢出来的。
年三十下午,我和嫂子在一起说笑着贴春联,妻和哥在屋里包饺子,侄儿带着女儿玩得不亦乐乎,一家人喜气洋洋,其乐融融。哥和妻原本都是内向的人,可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却也说得挺热乎……我不禁暗自感叹:“一家人还是一家人呀!”
节后,我和妻返城时,哥说:“弟呀,你看还是老家年味浓啊!以后周末没事想着多回家看看。”
我和妻都点着头。走在路上,我跟妻说:“明年过年,咱还是回老家吧。妈走了,老屋也没了,可亲情是永远也割舍不掉的,这里永远是咱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