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一套自己的“割谷谚语”。父亲以为,割谷是重要的农事、秋收的象征,从“开镰”到打场,从扬谷子到归仓等,都是割谷农事不可或缺的环节,按照自己总结的谚语办事,能争取到主动,确保割谷的顺利进行。
秋天来了,怎样判断稻谷割得还是割不得?父亲说:“秋后十天满天黄”。季节到节骨眼了,稻谷就黄得快。起先还不觉得,十天后便“满田尽是黄金稻”了,哪还有割不得的稻谷。
“谷黄一杆烟”说的也是这个道理。父亲到田埂上转悠,发现稻谷一半金黄一半青绿,还割不得。短暂地犯愁后,父亲念起那句“谷黄一杆烟”,真的抽了一杆烟后,感到心里畅然起来:似乎一杆烟的功夫,稻谷就黄了、割得了。父亲说,只要天色好,稻谷黄起来就快,只要人肯下决心,哪有割不得的稻谷哦!
还有一句“只准磙子出浆,不准田里生秧”,同样不离父亲的口。在他的眼里,秋收就得抢抓时间,趁天儿好,及早割谷,不然等到秋雨缠绵时,就只有陷入被动局面了。与其被动会造成损失,还不如牵牛打场,即使割得嫩了点,磙子碾压稻谷时会出浆,能收到些稻谷,总比割不了烂在稻田里生秧好。
于是,父亲叫上母亲,天不亮便前往稻田里割谷。父母往往割了一亩多地才回家吃早饭。中午,得打理好地坝,保证打场的需要。下午四时过,父母迎着太阳去田里收草把、捆草头,挑回家时已是汗流浃背。等把挑回来的草把解开、抖散、铺平后,父亲会牵牛打场,石磙随牛儿转圈碾压稻草,让谷粒脱落。
终于等到除场了,父亲会叨念“打坝,打坝,丢了扫衣拿扫把”。除场使稻草和谷粒分离,此时需要把谷粒扫成一堆、扫除草屑,扫衣得先派上用场,扫起来轻便、省事。接着是扫把发挥作用,“过细”地把谷粒扫成一堆。虽然大汗淋漓、腰酸腿疼,但一望到那些金黄谷粒,父母就会累并快乐着。
第二天天色依然好,父母割谷之余,就得兼顾晒谷粒、晒稻草的事。果然,晒了两三天后的稻草和谷粒又干又焦,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那时那地,父亲的谚语“包草上树,扬谷进仓”“叽咕叽咕,半夜进屋”便说到了点子上,照此践行,收获多多。黄昏时节,地坝上空起风了,父亲拿起掀盆,撮起干谷粒,顺风扬谷,去除瘪谷和草屑,留下饱满的谷粒。如果用风簸机筛稻谷,也会达到异曲同工的效果。只是那“叽咕叽咕”声远比扬谷的“沙沙”声更为响亮。
半夜时分,总算把谷粒弄干净,可以进仓了。回望那些谷粒,闻着那些饱含阳光味的芬芳,父亲心里别提多踏实、亮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