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过在外漂泊的经历,便会体验到“归途”这个词有多么亲切温暖。在异乡的日子,“归途”两个字像是一个忧伤的秘密,被我藏在心灵深处最妥帖的位置。待到即将踏上归途的那一刻,那个秘密“砰”一下仿佛烟花炸开,瞬间让我满心灿烂。
记得在外求学的那几年,每次放了假我都是奔向归途的。奔,是奔跑也是奔赴。明明知道火车到点才会开,早早奔向火车站不可能迟到,但我就是忍不住跑起来。我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跑起来东摇西晃,好像一只企鹅,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稳优雅。可是两条腿仿佛被什么东西支配了,感觉不跑起来就无法行走。被什么东西支配了?是浓到极致的乡愁。
故乡是巢,归途如歌。双脚踏上归途的那一刻就生了风,任凭什么都阻拦不住。只要踏上归途,我的脑子里就冒出《木兰诗》中“木兰归来”的热闹场面:“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我一路“脑补”着彼时彼刻家里的场景——妹妹兴奋地高声喊着:“妈,姐姐今天要回来了,我得把屋子好好收拾一下!”母亲笑眯眯地说:“嗯,今儿咱们吃西红柿鸡蛋面,你姐最爱吃!”父亲在一旁搭腔:“老大要回来了,我给她做的书箱今儿正好完工。你们瞧瞧,我的木工活还不错吧?”这样在脑海里自编自导的“电影”,常常让我不自觉笑出声。归途中的我,真的像木兰一样,带着凯旋的豪情和幸福。回到家,我一定像木兰一样“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好好转一遍。
到火车上,我把行李一放,整个人就松弛了下来。那一刻,心里鼓荡着满满的幸福。因为,下一站是家!火车上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大家的方向不同,当然目的地也不同。不过,可以把火车上的人分成两类:一类是归家的,一类是离家的。归途与离程,人们心中的滋味是不同的,表情也是不一样的。在火车上,你很容易找到“同类”。那些话比较多,脸上总是洋溢着兴奋的人,多半是在归途中。大家观望片刻,开始搭讪聊天。“你这是回家吗?家乡在哪儿?”“哈,我们还是老乡呢!”归途中的闲聊往往离不开“家”这个字眼。因为“家”在我们的心底已然按捺不住,“噌”一下就跑出来了。
下了火车,我还需步行一段路,到汽车站倒车。我经常在这段路上唱起来:“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我把这首忧郁风的歌唱出喜悦的味道。如今交通便捷,人们大概很难体会那种归家渐行渐近的幸福感了。坐在公交车上,已经明显感觉到家乡的气息。车窗外是熟悉的风景,车厢内是熟悉的乡音,温暖的家就在不远的前方。
公交车到站,父亲已经等在那里。他扶着自行车等了很久。我跳上父亲的自行车,不停地跟他说着归途的事。父女两人在颠簸的乡村土路上,一路笑语。
终于到家了,我是扑向家门的。我在院子里高声喊道:“妈,我回来了!”我的声音里,带着向全世界宣告胜利的张扬与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