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江津塘河镇滚子坪村是国家森林乡村。
我曾经在滚子坪村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对那里就有了故乡的情结。所以闲的时候,我会回滚子坪的“家”——我熟悉的山里人家里。早些年,到滚子坪只有一条蜿蜒逼仄的公路。这些年,通过人们的努力,上滚子坪村的公路新修出了几条。
这次到滚子坪我打算不走常走的路,而是走一条新修建不久的路——从白沙镇下高速到金盆村,然后从几子坎再到滚子坪。
路过金盆村一个路牌上标着“荒田沟”的地方时,就到往滚子坪的山路了。抬眼望去,云朵在远处的滚子坪山峰间漫游,清亮的天空下,几座山峰显得既真实又缥缈。这种景我见得多,所以并不怎么在意,反倒是对“荒田沟”这个地名有了莫名的好奇,因为荒田沟并不荒,公路两旁呈现出来的全是改造好的良田沃土——倒映着云朵的水田里有鹅、鸭在戏水,还有野鹤在觅食;农人在长满胡豆豌豆苗的田坎边铲杂草,跟在他身后的孩童举着木棍在有模有样地学。开满野花的地,长满油绿小麦的土,散落在沟里坎上,整个荒田沟就像一幅水彩画。
看着眼前恬静富足的荒田沟,我猜测这里一定有过一段荒芜的时光,为了警示后人当今的来之不易,所以就不改名了。
二
从荒田沟大约前行三公里,车就到了一个叫“花果山”的地方。
看到“花果山”这三个字,我一下就想到了孙大圣的住所。但眼前的一切,与《西游记》里的花果山完全不同。虽然叫山,但其实是极大的一块坡地,上面种着清一色的柚子树。此时,正是柚子花没头没脑绽放的季节,因此花果山完全被柚子花清雅的香牢牢罩住了。
闻着花香,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两幅画——如果说荒田沟是一幅水彩画,那花果山则是散发着香气的水墨画。在柚叶的墨绿和柚花的碎白里,整个花果山就像某个国画大师在此泼墨而成,墨里还被添进了花香,而流连在柚林里的游人更为这幅水墨画增添了生气。
车过了几子坎,上滚子坪村的公路就更险峻陡峭了。公路边时不时冒出的偌大岩石,像远处山顶上暂住的云朵。阳光照耀着的峭壁山林被风拨弄着,泛出了绿的、紫的、黄的、白的晶亮的光彩。
我一路慢行,一路欣喜地想——同样的目的地,只是偶然的一个选择,风景就有了万千的差别。生活的精彩,简单得只要随时的心动加行动就行。
三
我慢行着。突然,看见车头的正前方,一大片开着白花的野蔷薇放肆地从山岩上倾泻下来,如一汪瀑布挡住了去路。我仿佛听到了瀑布的倾泻声,那声音既有风的疏狂,又有山的俊朗。看着眼前的瀑布,我不知所措,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穿过这花的瀑布。我迟缓地行进着,接近瀑布的时候,瀑布下面豁然就有了路。我嘴里不自觉念出一句诗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上到滚子坪坪顶,突兀的山岩,陡峭的山峰,山顶慢条斯理游荡的云皆不见了。一些由山头连绵起来的绿色“波浪”,像穿过塘河镇的那条河里流动的浪花,随着一汪深绿向远处流淌而去。
继续往目的地前行,转过两个山头的时候,我被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上的美景镇住了——眼前的路边、坡坎、山坳、山顶上撒了满地的金粉,在阳光下泛着金光。我傻傻地看着金黄而空灵的世界,感觉自己是细微的尘,任凭这里的风携带着飞舞,漫游……
我是被对面来车的喇叭鸣响惊醒而跌回现实中的。我不知什么时候将车停了下来挡着了别人的去路。当对面的车与我交错而过的时候,司机对着我的车窗大喊了一声:“木姜开花真的好看哈!”
是的,我满眼的金色,就是那些木姜树开出的金色的花。它们团团簇簇,压满枝头,只见花色,不见叶影;只见满山的金黄,见不着金黄掩住的天地。
我终于到了目的地,滔滔不绝地给这家主人讲我一路的“奇遇”。主人平静地告诉我,我以后会有更多的奇遇,因为他们在继续规划和行动。
他一直在说,我一直在想——我对滚子坪是那么熟悉,熟悉得就像我寻常的日子。可是今天,我只是多了一个念想,换了一条不同的路,就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或许,滚子坪的人们与我一样行走在平常的日子里,却静悄悄地给人制造出了不一样的精彩。
而这样的滚子坪山村,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