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箐顶石板路
我曾三次前往箐顶,寻觅那段古老的石板路。前两次因路途遥远或走错方向未能找到。现代公路四通八达,汽车普及,深山也不再人迹罕至。然而,我为何执着于寻找这条石板路?不仅为风景,更为它背后的故事。
据《南川县志》记载,古时从南川城出发,经南平到岭坝(今神龙峡),翻越箐顶山,可达小河(金山镇),进而通往贵州桐梓、正安。如今,公路建设让人们可以轻松驱车经金佛山178环线,穿越黄泥垭隧道,直达金山湖,欣赏高山平湖的美景,再通达贵州。然而,对于喜欢古道故事的驴行者来说,古道依然有着独特的魅力。
古《南川县志》描述:“出顺德门,逾南门桥,福南桥……至永安场,出场五里,登山十五里,历斑竹林,又十里至箐上,南下八里至土地关。”顺德门是古南川城的南门,南门桥和福南桥至今犹在,永安场即今神龙峡景区所在地。箐上即箐顶山,越过箐顶山,南下坡即可到达土地关。土地关位于金山镇冷风槽一带,是通往贵州的必经关口。
从金山镇往北,可驱车直达土地关。土地关处有一座古老的石拱桥,现虽废弃在公路边,但曾是古时通行的津梁要道。这条古道曾是川盐输往贵州、黔茶和桐油输往重庆的重要省际贸易通道。抗日战争时期,合溪特支的共产党员也曾经此路进入大山深处,开展革命工作。这是我要寻觅这段古道的因由。
从南川城出发,驱车经里隐坝、神龙峡方向到达斑竹林、莲花村。里隐坝即岭坝,岭坝内是著名的神龙峡景区。神龙峡是一条由南向北的峡谷,两侧山峰起伏,东侧有莲花村,西侧有八角村。神龙峡周边的山峰恰如莲花瓣,拱卫着岭坝,故以“八角莲花”命名。
我们行走在大山深处,一峰障目,古人如何从空中感受到这种意境?我们不得而知。但古人对山水地理的观察比我们仔细得多。
往神龙峡东侧山体而行,右边是尖山子,即“八角莲花”的花盘部分。几年前,这里还是小石子路,现已成柏油大道。古道在山谷中已荒废。沿公路上行约七八公里,到达莲花村,公路戛然而止。村后小路通往箐顶、芦池,去往土地关。
第一次去时,公路不通,七八公里山路步行至莲花村,已累得不行,只得折返。第二次去时,路通了,车到莲花村,我弃车沿村后山路步行。路不宽,不到一米,路面多为青石,横七竖八铺在路上。右边是深不见底的神龙峡谷,左边是树木葱茏的陡峭山体,神龙洞和神龙瀑布就在脚下。
路边平缓地坝上,我们发现许多空屋基,房子虽已垮掉,但屋基四级基石仍明显。更奇妙的是,我们发现一处没有房顶的石头房子,全由大方块石垒成,石块因岁月浸染变黑。石头房子背向大路,面朝峡谷,房门前三四米处有一座石拱门,门楣上刻有“地主宫”三个阴刻大字,两侧门柱上刻有“日月云中……月明月朗”字样。越过这道门,往前走几步就是石头房,房门楣上有一个扇形图案,阴刻着“山川庙”三字。庙内壁上有一块巨石摩刻,记述了建庙的捐款人和时间,有“咸丰四年”字样,可知此庙建于公元1854年。这些屋基及古庙,见证了这条川黔古道曾经的繁华。
但那一次我又走偏了。箐顶在左侧,我未注意村民说的左边小路分支,沿直路走到大河溪源头方向,不得不再次折返。
今年春节过后,我决定再次前往寻觅。这一次,我不会再走错。从莲花村山后小路,我发现一条往左的小路。沿此路上行,一条真正的石板古路呈现在眼前。这就是我们寻觅多时的川黔古道正道。石板铺就的路面,一米多宽,石板被青苔覆盖,裸出部分被历史脚印打磨得斑驳陆离。各种颜色的残枝败叶填充在石板缝隙间,沧桑之气迎面袭来。古道气场强大,久无人行走的路面鲜有荒草,只在石缝间生长着小草,点缀路面。大路两侧,树藤缠绕,草木葳蕤,但未向路中间生长,道路仍显宽阔、通畅。我似乎听到人们的喧嚣声、马儿的蹄声和铃铛声交织在一起。这些行人中,也有一些特别的人物,夹杂在商客和行人中间,奔赴特殊使命。这是何等的壮观!
走过箐顶石板路,直达芦池。这里是一个小型山间水库,水面平静如镜,山峰和树木倒映在水面上,宁静致远。再往南走,便达土地关,那座石拱桥仍孤独守护在山溪之上,似乎在言说着世道的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