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替我说爱
夏日的黄昏来得迟缓,下班时天光仍亮堂堂的。我对母亲说:“妈,我想带你去城郊的荷塘走走。”
她愣了愣,笑着问:“才下班,你不累?”“不累,就想带你看看荷花。”我说。她没多问,只轻声应了句:“那我换件衣服。”
我们沿着小路往荷塘去,沿途行人寥寥,只有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混着母亲偶尔哼起的老歌——是她年轻时最爱的调子,轻得像一片落在记忆里的羽毛。她走得不快,我也放慢脚步,陪在她身侧。
三十分钟的路程,恍若回到童年。那时是她牵着我上学,如今换我陪她散步。风里浮着淡淡水汽,还有远处若有若无的荷香,清浅的绿意漫进鼻腔,像从旧时光里漫出来的。
荷塘不大,却静得安心。荷叶层层叠叠铺展,如一块巨大的绿绸;几枝粉白的花苞探出水面,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跟我们打招呼。
母亲走在前头,手里摇着把小蒲扇。她的背有些驼了,脚步也不似从前利落,却依旧从容。我跟在后面,看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喉间突然发紧。
小时候,也是她牵我看荷花。那时我总嫌她唠叨,听她念“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只觉老套。如今才懂,那些话早藏在荷花的骨血里,也藏在她日复一日的操劳里。
“你看这朵开得正好。”母亲指着半开的荷花,“开得太盛就谢得快,太小又瞧不真切。”我点点头,没说话。
我们坐在塘边的石凳上,谁都没急着开口。风裹着些许凉意拂来,那些在心底翻涌多年的“谢谢”,终究化作了沉默。我望着荷塘,让露珠替我吻她的白发,让荷叶替我低语感激,让整池清水记住我们来时的方向。
母亲似有所觉,转头看我,笑了:“好久没见过这么干净的荷塘了。”我也笑:“以后常来。”
回家时天已黑透,街旁的灯次第亮起。路灯的光漫过母亲的脸,她的呼吸轻得像荷塘的水纹。我忽然觉得心里格外踏实。
那一池清荷,替我诉说了未出口的爱。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揉成一团,就像那些沉在荷塘底的心事,终将成为滋养岁月的温暖之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