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的灵魂
一些人,会因为爱上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我大抵就是如此。
爱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比如我和爱人谈了三年恋爱才下定决心从大西北跟他来忠州;比如我爱上忠州这座城,用了很多年才安放下了漂泊的心绪,把它当作了我的第二故乡。
犹记得当年依忠州东门而居,常常站在城墙上看古城、看江水。我会想起沈从文笔下沅水辰河边的古镇,想起翠翠居住的边城。我看龙家院子、吴家院子、春花秋实等古老的建筑,看由四合院的房子组成的天井。我还穿梭在老城的小街小巷,看人们怡然自乐的市井生活,热烈而质朴、粗犷而耿直,于是漂泊远方的心绪会安定一些,甚至渐渐地欢喜起来。
彼时我并不知道小城有什么故事,但一定有一种感觉让你想探寻些什么,就像我看到小城的古居,忍不住就进去瞧上一瞧,果然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我最先了解的小城故事是从《忠县志》里来的,从县志上我知道了忠州的历史,知道了最为著名的“巴蔓子刎首留城”的故事;知道了“严颜断头不降”的故事;知道了“唐太宗赐名忠州”的故事;知道了“皇华岛保卫战”的故事;知道了“秦良玉千里勤王”的故事……忽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小城深厚的文化内涵在无形之中浸润着忠州的每一个人,使得小城像一个低调而学识渊博的智者,静静地立在华夏大地的一隅,它的气质内化于心而外显于形,不知不觉吸引着与它偶遇的每一个人。
从此,我常常在忠州大地上捡拾历史的碎片,拼凑血肉丰满的忠州映像。
第一次在白桥溪大桥桥头看到巴蔓子塑像,有一些意外,也有一些惊喜。《华阳国志》记述:“周之季世,巴国有乱。将军蔓子请师于楚,许以三城。楚王救巴,巴国既宁,楚使请城。蔓子曰:‘籍楚之灵,克弭祸难,诚许楚王城,将吾头往谢之,城不可得也!’乃自刎,以头授楚使。”在巴蔓子像前驻立良久,看他铠甲加身,提剑而立,凝重的神情里一定有一个硝烟弥漫的世界。穿越风尘,将军正从春秋战国的烽火里走来,他领兵驰骋沙场的凛冽在挥剑一刎的绝唱里根植了忠州人忠勇诚信的血脉。从那一刻起,忠州便波澜壮阔起来。
当我登上忠州古城墙时,那些被风雨剥蚀的墙砖青苔浊绿,但我坚信他们一定见证了蔓子将军挥剑一刎的壮烈;当我登上巴营山的时候,蔓子将军是从巴扎营里走出来的,他仍然英武逼人,号令三军的气势威震四方,令巴营的山山水水为之振奋,我似乎能看到将军领兵操练,热血沸腾的激情里满满的是保家卫国的忠贞;当我登上巴扎营前哨九龙生态园的时候,站在山顶极目远眺,四周山川树木、水路陆路、栈道村寨尽收眼底,蔓子将军一定是亲临过这儿,观察敌情,运筹帷幄。
我顺着蔓子将军的脚步一直往前走,走过他的一生,走进三国的战火,遇见步蔓子后尘的严颜将军。将军如今以闻名世界的乌杨阙的形式被后人称颂。严颜被张飞生擒后一句“我州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而流芳百世。大义凛然的严颜以和巴蔓子将军一样的英雄气概,让“忠”真正地在忠州大地落地生根——有着2300多年建县历史的忠县,最早叫临江,因唐太宗李世民感念巴蔓子、严颜将军“地边巴缴,意怀忠信”,改将军故里为忠州。而在中国5000年文明史上,以“忠”为名立县的仅忠县一个。这该是怎样一种撼人心魄的壮怀,才成就了这个“唯一”。
忠州,从来无愧于这个“唯一”。历史一路腥风血雨,继续造就了甘宁、秦良玉、马堃等忠烈人物。从甘家坝走过,你一定能听到甘宁百骑劫曹营、破黄祖据楚关、攻曹仁取夷陵、镇益阳拒关羽、守西陵获朱光的故事 ; 走进秦良玉故居,她一生戎马40余年,足迹遍及长城内外、大江南北、云贵高原、四川盆地,成为唯一凭战功封侯的女将军的故事一定会从秦氏后人的口中讲出来;提起皇华岛,你一定能听到咸淳府知府马堃与军使包申坚守皇华城,与元军殊死搏斗,以身殉国的故事。
忠州,就是这样一个写满故事的古城,走遍忠州的街街巷巷、山山水水,你便会在大写的“忠”字里,领略一座小城的风骨。因“忠”而生发的文化底蕴,却是一支笔不能完全描述的,无论是“忠州四贤”的故事还是历代文人墨客的轶事,都是小城气质生成不可或缺的因素。刘晏、陆贽、李吉甫、白居易先后被贬忠州,虽为他们的不幸,却无形中成就了忠州这一隅小城,我们能从刘晏、陆贽、李吉甫、白居易为官为文的品性里感悟到这一方水土的热情与淳厚,而他们的品性,无形中续写着小城的“忠”厚品质与书香气息。
如今,漫步在小城,你走过蔓子路、走过严颜路、走过东坡路、走过巴王台遗址、走过白公祠……便是走过了忠州的历史,走过了一段丰满的时光。
一座城,走进一个人的心里,必是因为它丰富而深厚的内涵吸引了他,这,便是一座城的灵魂,人与城的灵魂共鸣,就会奏出生活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