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灰兄弟”
他比我小,我该称他“兄弟”。
“兄弟”姓吴,名大志,四十多岁,家住边远山区某村,是我联系的重点脱贫对象。上次到村里本想到他家看看,但因他在建筑水泥搅拌场谋了一差事,耽误不得,没去成。
我这次去,无论如何也要到他家看看。
当我们的车行驶在村级公路上,只听带队的冯书记指着左面工地说:“这就是吴大志打工的地方。”伸手一指正在作业的某工人:“他就是吴大志。”我睁大眼睛,也看不出是他。因他全身着工装,头戴工作帽,面带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仅一面之交的我无法分辨。因看望户数多,书记建议先走远的,再回来看他家。于是,我们从工地边急驶而过。
返回时已是傍晚,恰好是收工时间。吴大志取下口罩,望着我们嘿嘿笑。我发现,即使戴着口罩,他清瘦的面庞依然沾满或白或黑的灰尘,鼻翼处更加明显,犹如戏剧中的丑角。这就是我的“灰兄弟”啊。
“灰兄弟”拍打着身上,顿时灰尘飞扬,看去像山野飘散的雾。拍打几下后,便向我们走来。
“灰兄弟”怕把车内设施弄脏了,他来到车窗边说:“你们等一下,我去找张报纸来垫一下。”
“不用不用。”我急忙制止,“上来吧。”要知道,如果叫他去找报纸来垫座位,座位是干净了,可我们的思想却脏了,甚至比“灰兄弟”的工装和脸庞还要脏百倍、千倍。
“灰兄弟”小心翼翼上车,轻轻落坐:“不好意思,把位子打脏了。”
“没什么。”我知道,位子脏了容易擦洗,心灵脏了擦洗却不容易啊。
汽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前行。小车开了十来分钟,如果叫他自己走路回家,可能要半小时。他辛苦不说,问题是我们是来关心看望帮他脱贫的,但有车不载他,只因他浑身灰尘,就完全背离了党的宗旨,失去了人民公仆本质。那脱离群众、瞧不起百姓的影响,则很难挽回。
“灰兄弟”家住山坡,虽绿树环抱,环境幽静,但无奈“灰兄弟”双亲不在,致富无门,家贫如洗,只身未娶。后领养一子,正读高中。他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庆幸的是,孩子勤俭节约不乱花钱,而且成绩不错。我去时,孩子在校住读,未能见上一面。
我进屋察看,但见堂屋堆满新挖的红苕,屋侧猪圈内,三头白胖胖的大肥猪哼哼哼好奇地仰头望着我们。冯书记告诉我:“灰兄弟”十分勤快,打工之余,农活也不耽误。每天四五点钟就起床做事,在田地干活,然后赶去工地。晚上回家又忙忙碌碌,里里外外两不误。冯书记开玩笑道:“这么勤快的人,长得又不丑,我要是姑娘,都愿意嫁给他。”是啊,至今仍是单身汉,还不是贫穷惹的祸。我想,他只是姻缘未到而已。我拜托冯书记当个月下老人,给他牵红线。相信我的“灰兄弟”,立“大志”,发愤努力,终会告别单身成为“新郎倌”。
“灰兄弟”端根长凳到院坝坐下,我们愉快聊天。院坝边有一高音喇叭,开始播送农村精准脱贫新闻。
我猛然发现,青石砌成的院坝坎旁,一树梅花正在寒风中摇曳,仔细一看,竟然在含苞。在这寒冷的严冬,春天已在悄悄孕育。
自然界如此,农村脱贫不也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