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栀子香

绚烂多情的桃花樱花已谢去，亭亭净植的荷花还在等待着盛夏，世间或许有冥冥安序，栀子花便成了这段时节的主角。

栀子花好似一年四季的初夏，未有初春的花枝招展，也无盛夏的浓烈奔放。它不像情窦初开的邻家女孩，也不似妩媚风情的少妇，它好似一位轻轻走进教堂的优雅新娘。

长江边的栀子花，在水汽里浸透着生长，叶子葱郁茂盛，苍翠欲滴，水淋淋的，花瓣冰清玉洁，好似出水芙蓉，白净净的。一场初夏小雨后，大街小巷里浸透着浓淡相宜的栀子花香。不用大声叫卖，你也会寻着栀子花的香去找它。下班路上，路过几家婚庆店，玻璃墙内的模特穿着优雅的婚纱，屋内的茶几上、案台边摆放着不同的花瓶，一簇一簇栀子花盎然地开着，缕缕馨香飘逸而出，让人情不自禁驻足流连。

我曾路过菜市场，或是城市的角落，看见挑篮子卖蔬菜的，卖水果的，唯有那卖栀子花的老婆婆，头发梳得分外整齐，穿得格外整洁优雅，或戴着翠绿的手镯，或吊着银色的耳坠，闲坐一隅，自个儿闻着花香，向着过路人微微地笑着。那些老人，也许不在乎卖花的钱，怕是在栀子花的醇香里回首如花般的青春岁月吧？每当我路过她们，一把把栀子花暗香浮动，清芬盈袖，于是欢愉地买上几把拿回家，找来大大小小的瓶子，灌上清水，插上舒蕊绽放的栀子花，顿时香韵满室，真有“一庭栀子香”的雅致。

清晨里，看见昨夜含苞的花骨朵在窗前嫣然开放，淡青的花萼，雪白的花瓣，婀娜的倩影，宛如一只只白蝴蝶。夜里若是看书，手翻着书页，在一室清香里静心而读，妙不可言。夜深了，嗅着栀子花香进入梦乡，朦胧听见栀子花在咕咕汲水，花苞在滋滋地绽开。

古人喜欢栀子花，甚有夜深摘伴枕边，出外发中斜插者，南朝萧纲有诗“素华偏可喜，的的半临池。疑为霜裹叶，复类雪封枝”；唐代刘禹锡有诗“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且赏同心处，那忧别叶催”；宋代女诗人朱淑真有诗“玉质自然无暑意，更宜移就月中看”；明代画家沈石田以画题诗“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诗词熏陶的栀子花好似愈加高雅，愈加知性。

栀子花随地而生，点缀着乡下的村落，也在城市里的街道流动。单位有位退居二线的领导，她在自家的屋顶种了些花树，每到初夏，她便在清晨摘下沾着露水的栀子花或黄葛兰，分给各个科室。

有一次帮朋友参考购房，刚踏进香山湖社区，一袭栀子花香迎面拂来，绿草茵茵的中庭开着一片片栀子花，叶绿花白，玲珑宛然，脉脉含情，朋友一下子被那优雅的环境陶醉，当即购下一套花园洋房。朋友对香山湖的一见钟情，让我想起席慕蓉的诗：“如果能在开满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如果能/深深地爱过/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就只是回首时那一瞬间”。在喧嚣的都市，当你遇见那栀子花，好似儒雅的男人遇见一个优雅女子，你怎不心动？

女儿出生在初夏，我从产房将她抱回病房时，正逢着朋友送来好大一束栀子花，素洁的花朵缀满枝头，女儿睁着一双清透的眼睛看着陌生的世界，嫣然一笑……那一天，我给她起名叫嫣栀。栀子花开时，女儿便在家里到处摆上花瓶，插满一束束栀子花，发梢上扎上几朵，书包里也藏上几朵，奉它为自己的幸运花，偶尔还随意地唱起“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听着稚气的歌声，笑对满室优雅的栀子花，那淡雅的花香浸入心田，似有爱的味道，青春的味道，生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