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门,重庆看台
一座城市的历史往往是从码头开始的。
从湖广会馆出来,穿过东水门那道旧城门,往朝天门方向沿着一坡石梯坎下行,眼前是极富山城特色的吊脚楼,极目远眺,长江之水雄浑浩荡,从遥远的唐古拉山呼啸而来,如远古的巴人祖先,雄健而浑厚。
重庆这座城市是水生的,当长江之水在朝天门同早已等候在此的嘉陵江之水相逢,如久别的恋人,蓦地紧紧相拥,热烈相吻,那流经朝天门的两江之水哺育了行千里、致广大的山水重庆。
几经扩建的朝天门码头,成扇形沿两江纵深排开,远观像一座大看台,逐级下沉的台阶直抵江心。江面上只见客船货轮,鳞次栉比,铁驳木舟,左右穿梭,此静彼动,它既是两江枢纽,也是重庆最大的水路客运码头,重庆的繁荣崛起,在一定程度上,集中表现在水上门户的朝天门。再看那两江之水,青色的嘉陵江和黄褐色的长江融汇成一幅流动的太极图,清则清,浊则浊,可谓经渭分明,有些像重庆人的性格。重庆人最爱的那盆一年四季永远也吃不厌的火锅,就犹如眼前这一汪黄绿相间的滔滔江水,可谓火锅美食,两江注定。朝天门水涌的方向就是海的方向,千江万河之水最终都将流入大海。
近看朝天门码头又像是一座大舞台,千百年来各路人马纷纷在此舞台上登台亮相。最早上演的应该是公元前314年秦大举侵巴所燃起的烽烟和巴被灭时的悲壮,以及紧随而来的建巴郡城池,按九宫八卦之数造城门17座,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座城门即是朝天门。在皇恩浩荡的天子时代,京都之门户叫“天安门”,重庆之门户叫“朝天门”,它自然有皇家之风范了,朝天而开的门,历代是官接圣旨,庶民及民船不得靠近,想当年朝天门是何等的威严,何等的神圣,城门上原书四个大字:“古渝雄关”,后经重庆城的几次大变迁,如今难寻踪迹,但据史载:重庆辟为商埠,朝天门始设海关就是佐证。在这个舞台上天朝圣旨之威严和百官众生的媚态,都将表演得淋漓尽致。
曾经的朝天门一直是昂着高高的头,到了近代,当它脱下了“皇装”,从此江面樯帆林立,舟楫穿梭,江边码头密布,人行如蚁。曾经是丝绸、绸缎及绢帛的出口港,也曾经是“师夷长技以制夷”的窗口。抗战时期,重庆这座城市接纳了无数的逃难而来的全国各地的人,及沿江武汉、南京、上海等地的同胞,以及汉阳兵工厂迁来陪都,坚持抗战,他们多是从朝天门码头上岸的,那时贵为陪都的重庆人,称他们为“下江人”,这是朝天门码头的第一次自豪,也是重庆这座城市被外地人所亲近的缘由。关于这段历史,美国《时代周刊》记者白修德如此写道:“历史上的重庆,是一个风云际会之点,是一个具有夸张的地理意义的临时宿营地,像慕尼黑和凡尔赛一样。重庆是一个成千成万人分享过的插曲……”我想:如果没有朝天门码头的倾力相迎,重庆城的这段历史将会逊色不少。
朝天门码头既是历史的舞台,也是历史的看台。如今,朝天门码头传统的水运功能已经不复存在,但它已经成为一种文化载体,成为重庆这座城市生生不息的根。当朝天门广场耸立在码头之上时,朝天门已换上了时代的新装,其磅礴之势如一艘远航的巨轮,它将带领美丽的重庆,直挂云帆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