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之夏
并非第一次上忠县精华山,仍然被它的宏大辽阔、素静清幽感动。山弯水拐,一路上质朴浓郁的绿起起伏伏,各式民居和各色农作物点缀其间,田园的清甜透了出来。这是一个自然舒展的天地,使人的心情不由得蓬松起来。
你看伏在低处的水稻,是一种半熟的绿,绿得叶面泛白,绿得整齐顺从,料想是积蓄着金色的梦想。路边的玉米怀抱玉米棒子,淡黄的绿却透着成熟,像是将要临盆的孕妇。绿在高处的自然是树木,深深浅浅,由浓至淡延伸去了远方,接上了天际。在这大片的绿色中,突然冒出一些其它的颜色,比如这片已然长了花盘的向日葵,一朵一朵向我们露出稚嫩的笑,黄色的花边微微颤动,多么地活泼可爱。褐的、白的民居调节着色彩,更增添了活力,美丽乡村的容颜使人陶醉。
我们一直向上行进,路越走越陡,越爬越高,后来就只看得到各种果树和原始森林了。抬头望去,一堆堆绿罩了下来;转身回望,一层层绿沉在脚低。这“远离人间”的地方,正是我们要找的梨园所在之地——海拔700多米,处在大山的深处。
去的时间正好,虽然刚过夏至,却不炎热,有雨后初晴的湿润与清新。梨园主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老农,穿着粗布工装,戴着发黄的草帽迎接我们。他淡淡的笑里有一丝羞涩与拘谨,不善言谈,只一路领了我们向更高的山上走去。山,一定是越走越向上,满目的森林越来越浓郁,从四周围了下来。林间鸟儿叽叽喳喳,很是热闹,主人说这是麻雀在开会。一路走来,主人并不多说什么,我们看到通向果园的便道两旁,一棵棵李子树上挂满了硕果,大部分还是青绿的,少部分向阳的透出了淡黄。摘一颗,边走边品,大山里纯净的味道在唇齿之间弥漫开来。路边有野菊花、喇叭花、蓝莓花,还有蝴蝶蹁跹,七八个农人正坐着歇息,悠然自得,望着绿色的大地出神,他们是果园的工人。
当大片的梨树铺展在我们眼前时,竟然有一种意外的惊喜。虽然明明知道是来找梨园的,但当你一路上只看到茂密的山林,只看到野生的植物,突然冒出一大片果园,还是有一种猝不及防的“偶遇”之喜。梨树沿着山沟的地形散落在坡顶沟低,自然有了起起伏伏的动感,满眼碧绿,青翠丰盈。正是挂果期,满树的果实虽然还没有完全成熟,却是密布在枝叶下,甚是喜人。现代技术栽种的果树就连“长相”也颇是好看的。这些果树不高不矮,树枝随主人想要的样子生长,果子挂得各有特色,有些双双对对挂在头顶;有些三五成群聚在枝叉;有些一个一个从上至下串成一串;还有些跨种类共享一棵树。这些果子正像十四五岁的少年,阳光而充满朝气,青涩而纯净。到了八月份,它们会给主人一个丰收的季节。
梨园的主人袁强生,一位与梨子一样纯净的汉子。他曾经走出过大山,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却最终选择回归大山。这缘于他在大上海与“五九香梨”的偶遇,更缘于他对家乡心心念念的牵挂。二十年前,在外务工的他已是年薪十几万的技术工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到台湾出产的“五九香梨”比其它梨子的价格高好几倍,又想到家乡年迈体弱的父母无人照顾,他萌生了回家乡种梨子的念头。这一念之想,便是他在精华山上二十年的坚守,流过汗水,也流过泪水,换来的是今天“五九香梨”的品牌和父母的安享晚年。同时,他也尽己所能带领周边的乡亲们共同创造美好的生活。
梨园主人仍然不爱说话,甚至并不乐于和外界打交道。我们走的时候,他又钻到果园去了,没有和我们说一声再见,但他给梨子注册了商标,甚至连包装箱都申请了专利,并运用网络平台营销自己的果子。他那沉静的笑容,意味深长。
站在大山的高处,环视四周,有“一览众山小”的舒畅。站得高才看得远,我的视野逐渐放大到整个天地间,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通透。车子环山而下,我们回归城市,那个仍然站在高处的汉子,淹没在浩瀚的碧绿里,在自己的世界里特立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