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豆花
秋雨连绵,屋顶瓦片缝间淌着小溪,嘀嗒嘀嗒……
在小院的檐坎上,三娘在织毛衣,二婆在纳鞋底,幺公坐在矮凳上抽烟,我在择菜。大家在檐坎上,一边做着自己的事,一边摆龙门阵。
“听天气预报说,这雨还要下几天。”
“就是,下雨天没事做,不如明天我们打平伙来推豆花嘛?”
“要得,今年冬豆好,我出豆子。”
“那我出红苕,吃豆花肯定要红苕饭下。”
“那我出腊肉。”
“我出豌豆尖,才长出来的,新鲜得很。”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把明天的伙食想好了。
晚饭后,幺公提来三四斤冬豆。我用清水淘了两遍,找出烂的豆子扔掉后,放在桶里,加入井水泡一晚上。
第二天,大家吃完早饭后,拿着各自准备好的食材聚在我家。首先要把豆花“推”出来,再分工做其它的事。提着豆子和一大桶清水,抱着盆和滤帕等工具,我们就往磨坊走。
石磨洗刷干净后,将它固定好,幺公和三娘推磨,我舀豆子。舀豆子是一门技术活,黄豆多了,不容易磨碎,水多了,豆浆就稀薄了,所以一勺只能舀十几颗豆子加半勺水。
舀一勺黄豆,石磨转一圈,随着石磨匀速地做着圆周运动,雪白的豆浆就慢慢地流了下来……幺公和三娘推累了,我们再换人。大概一个小时,三四斤黄豆就磨好了。
磨好黄豆后,接下来就是筛浆。将滤帕用滤架支撑好,形成漏斗的形状,然后慢慢倒进豆浆。一边倒一边顺时针摇晃,等到豆渣与滤帕不相粘了,这个步骤才算完成。
接着,我们将“战场”转移到厨房。二婆开始烧火,三娘准备煮红苕饭,我和幺公就把过滤好的豆浆倒进大铁锅。熬豆浆讲究的是火候,火大了,豆浆的渣会粘在锅底烧成糊状,豆浆也会有糊焦味;火小了,豆浆熬不熟,豆花会很少。
在等待豆浆烧开的过程,我们把辣椒用竹签串好,再放进灶中炭火里烤。一分钟后,赶紧把辣椒串取出,吹掉辣椒表面的灰,再用“砂魁”手工舂细。花椒也是手工舂成粉末。在另一口锅里,倒入菜油烧熟,掌握好油温,倒入辣椒碗中,只听见“滋滋滋”的声音,辣椒的香味顿时飘满厨房。
烧豆浆的铁锅,必须要有人盯着,千万不可掉以轻心,要是疏忽,豆浆一开锅,就会汹涌地漫过锅灶,让厨房一片狼藉。所以,农村人才会说:“要想豆花多,除非灶背后有个窝。”要想吃豆花啊,真是每一个步骤和细节都不能小视。
看到锅里豆浆烧开了,先舀一小盆豆浆,再撒入白糖。几个小孩早就等不及了,还没等豆浆凉下来,就拿着小勺子舀起来使劲吹,看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舀出豆浆后,我赶忙舀起准备好的胆水,绕着铁锅一圈圈放进去。等到豆花成型了,再用筲箕轻轻按压,最后用菜刀在豆花上划个九宫格就可以了。
豆花弄好了,红苕饭也煮好了。腊肉切好一炒,豌豆尖配肉丸子煮个汤,满满的一桌菜在大家的齐心下就做好了。
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开始吃饭了。大家围着圆桌坐下,谈着今年庄稼的收成,唠着各家的琐事,再商量着下次“打平伙”吃什么。屋外,依旧淅淅沥沥下着秋雨。屋内,朴实的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在农村,下雨天是老天爷让大家休息的时候,再加上秋冬农活少,大家一起“打平伙”是常有的事。就像豆花一样,很多菜式因其繁琐,一个人很难做,但是大家一起做,就会变得容易很多,有趣很多。
今年的冬豆收成很好,可惜当年一起推豆花的大家都已离开了小村庄。
说到这里,妈妈放下手中的豆杆,进屋拨通了电话,“喂,三娘吗?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一起推豆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