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蓄水
175米
对于高峡平湖来说,175米是它的腰围,不是身高。
175米是三峡蓄水的日子、看水的日子。一年,两年……从10月到2月,从收获的季节到播种的季节,三峡就激情充溢了,三峡就水涨船高了。
春江秋水,只鼓荡,不滚滚。
系上围裙的三峡好丰满、好轻盈、好水灵、好多情!
长江大桥、长江二桥、长江三桥、长江四桥、铁路长江大桥……目力所及的平湖上,一眼就可览尽5座大桥。
我在最新建成的长江三桥上看水、看天。水在下方看我,天在上方看我。看我这天地间的一个点,沿一条线,由北向南移,由此岸走向彼岸。
一年一度大蓄水,一年一次175米。看来大江也是有感而发啊,抑扬顿挫、起承转合。一年用5个月的时间一登高一亮相,酒杯一端,心迹就集中凸现出来了,感情就充分表达出来了。
高峡出平湖的高度,取决于这条大江心潮逐浪的程度。156米、165米、170米……江边的居民们看着江水几米几米地涨起来,好像在企盼一个年年看涨的行情,在衡量一个节节攀高的光景,看起来是那样心中有数。男男女女、阖家老小站在护栏边,坐在石梯上,聚在黄葛树长廊里,远远地指,近近地观,细细地说,浅浅地笑。远天远地的人们坐车坐船也专程赶到这儿来看长江,看长江涨上来的水,看江水形成的老大老大的一个湖,然后拍几张照片带回去。
175,一组普通的数字,在这儿有着极不寻常的意义。它是一个图腾;它是一种象征;它是一种寄托;它是一种希望,百万三峡移民心里明白,亿万中国人民心里明白……
船帆的街道
一般,很少有人这样比喻,在这儿却是完全真实的风景。
北滨路,南滨路,车流滚滚,人来人往,内侧的高楼店铺紧紧相连,傍江的一侧却没有房舍,只有整洁的人行道;只有长长的黄葛树长廊;只有漂亮牢实的护栏;只有气派的观江台和漫江大水。
三峡试验性蓄水,那水一天一天地涨上来,一寸一寸地涨上来。
不经意间,那标杆竖立的趸船、那停停靠靠的轮船、那摇摇荡荡的木船,也慢慢地高起来、大起来、近起来,到了175米最高水位,啊,真是一夜之间,又一排“高楼”出现了!这一排高楼还灵动着哩,鲜活着哩,似乎在随风飘动,整个儿一派活生生的气象!
于是,这三峡腹地城市万州又多了两条新颖奇异的街道。车在街上过,如在湖上走,转弯抹角之间一时分不清水上陆上。人在岸边行,两侧皆高楼,里边的楼房挤挤挨挨、凝然不动,外边的楼房断断续续、神气活现。
这是天上的街市么?
NO!NO!NO!这是地上的街市、江上的街市、峡中的街市,这是万州市民心中的街市!三峡修大坝了,高峡出平湖了,移民建新城了,百姓日子好了,万州滨江傍水或是高坡内地修起了几多高楼,建起了几多街道!这两条南北滨江的流动街道,如拉伸在平湖两侧的对联,个中深意,自有岸知道,自有水知道……
在水一方
带手机、挎相机、扛摄像机的人来来去去,络绎不绝。
合影的人大都选择背水一站。摆得开,好排位,这样的角度,姿态出来了,气派出来了,感觉出来了。远来近至的亲朋好友共同背向175米的三峡水,一条长江宛如在背上流,气势如虹。
也有人侧身而立,抬一只胳膊挥向远方。满水、细桥、远山、近城……有层次地擦肩而过,轻柔地拂过胸脯,咔嚓一声定格了,云天、河山、城廓,全在我怀里,抱住了,抱满了。
也有面水而站的,亭亭玉立。长发、腰脉、曲线、风度……一个背影就足够了,万千揣测,无尽遐想,如水的柔情自在水中。
几个摄影师忙着请开众人,“照什么人哟,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哩,拍风景,拍风景!”脚架支开,焦距调好,摆开架式,叭叭叭,叭叭叭……高天高云大江大湖近桥近城一概收入囊中,揣走了,你们照吧,你们照吧!
来了两个人,一个六七十岁,一个三四十岁,大概是父子吧,看样子不是专程来照相的,是来汲水的。汲水?这老大的一湖水?老农的父亲,农民式的朴实,农民式的灌水方法:一只军用水壶,按下去,翻个了,满了,心满意足地捞起来,沉甸甸地摇摇,用衣袖擦擦水壶上滴落的水珠,拧上盖子,口里还念念有词。
儿子在一旁仔细地录下视频。
儿子向众人说,他老家就在这里,10多年前父母到深圳打工,后来儿子也去了,孙子也去了,就把新家安在深圳。搬家时挖走一株黄葛树苗,早已成活了,如今长得青幽幽的。老家蓄水了,成了平湖了,父子俩回来看看,老头子执意说,要带一壶江里的水过去,淋淋树……
这么一点水?
老人幽幽地说,老家的水,一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