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可读之书
中国学人读书,素来讲究选择可读之书,所谓开卷有益。择书就是求书,求书有八道,起源于宋朝郑樵的八求。一即类以求,二旁类以求,三因类以求,四因家以求,五求之公,六求之私,七因人以求,八因代以求。郑樵是位清贫的学人,他之求书,与花钱购下收藏不同,其实是借抄,抄过一遍,好书留在心中,也留下了抄本,虽然耗费精力,却是治学的一种方法。
这种借抄,有明确的选择,对书籍传播起过重大作用。原本残佚了,可据抄本补正。在传抄过程中,每每有学人点校注释,析而为二,使点校注释另成一书。印刷批量生产书籍,使“商人伎俩”获利,而讥嘲抄书朴学乃“腐儒经济”。清朝时期,改头换面乱印古书,给学界带来很大的坏处。清人叶昌炽《藏书纪事诗》说:“渔仲求书有八道,腐儒经济堪绝倒。”郑樵字渔仲,这是对他的礼赞。
随着书肆兴起,学人求书有了好去处。书肆当然以京华为盛。清初北京书肆在广安门内报国寺一带,顾炎武借住在寺里,就近求书。后来京城书肆迁往厂甸,即琉璃厂书肆。乾隆年间,李文藻撰《琉璃厂书肆记》,载有书店近四十家。时值《四库全书》编纂开馆,参加编纂的大批学人,往往带着待查待校的书单,在书肆里徜徉流连。这是斯文鼎盛的一个时期。
郁达夫说:“从前是非有定评之书是不读的,现在却马勃牛溲,一例的都想看看了,这大约也是一种进步现象。”时过境迁,当今出版太过容易,郁氏主张不一定是真理。借用则故事来说明。乾隆登临金山寺,见大江中来来往往几多船,遂戏问随銮的纪晓岚,共有几只船?纪晓岚答:臣见两条船,一条为名,一条为利。这则野史笔记,或许是当今“书山”现象的一种“伏笔”了。
到书市里考察,有多元视角和一元视角的问题。前者是并非文人学者的文本,后者是专业文人的文本。书市不乏开卷有益之书,但在商品经济环境下,这似乎还不能决定本身的价值。为名为利往往是同时产生的,一地鸡毛现象并非危言耸听。
择书而读乃明智之举。好书不迂阔,不无聊,不荒谬。“三不主义”是读书的起码抉择。读好书,于扩充知识以外兼可涵咏性情,修持道德。书市“书山”绵亘,社会读书空气稀薄,构成一种悖论。表面看只是读书种子稀少,骨子里是择书而读的无所适从。于是废书不读成为流行病,若不对症救治,会损害民族国家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