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方银:三十年与石刻为伴
黎方银
◆ 市政协委员、大足石刻研究院院长
◆ 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
◆ 全国文物系统先进工作者
◆ 全国劳动模范
7月1日,记者在全国劳模黎方银工作室见到了主人公。“要是你们昨天来就好了,下着雨,撑着一把油纸伞,与烟雨中的菩萨对话……”捋着额头微卷的头发,描述着诗意的场景,他就是黎方银。
从他的描述中,我们能感受到一颗滚烫的心和浓浓的情。这样的感情让出生于荣昌的黎方银坚持认为,自己是“正宗的大足人”“因为我的心属于大足”。
为人生做减法
1982年8月,年仅19岁的黎方银被分配到当时大足县文管所工作,可办公室设在宝顶山上。
“记得报到那天下大雨,通往宝顶山的那条机耕道陡峭又泥泞,还被大雨冲断了,汽车无法通行,只得徒步上山。想想当时的情景,好不狼狈呀!”回忆起往事,黎方银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岁月。报到后,所里安排黎方银到北山石刻当讲解员。那时的北山很荒凉,山上不多的小树在风中寂寞地摇曳,满山的茅草也是一片冷清的枯黄;没有电灯和自来水,每到夜晚,猫头鹰孤独的叫声,不时在漆黑的夜空回荡。
“在这里我见到了我的恩师——郭相颖,在以后我们共事的三十年中,他传我以道,授我以业,解我以惑。”黎方银说,自己很幸运,遇到了相颖先生等一批老先生们。看到那些头发斑白、受人敬重的文物界老专家一生为大足石刻付出,黎方银也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白天黎方银仔细观察每龛佛像,记录他们的特征,做好讲解工作;晚上则如饥似渴地到老师那儿找书读。虽然生活清苦,黎方银却很幸福。因为,这里有他敬仰的老师,有施展抱负的舞台,有他热爱的文物。
第一年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了。
第二年,因为当时大足国际旅行社缺人,而黎方银学的正好是旅游,于是县政府决定调黎方银去。时任副所长的郭相颖舍不得这个坐得冷板凳、踏实爱看书的年轻后生,晚上九点多亲自跑到北山征求黎方银的意见。当时,黎方银不加思索地说:“我还是留在这里。”
黎方银坦言,“在人生的旅途中,每个人都有很多选择的机会和可能,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每一次我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留下,选择了与大足石刻为伴。”可谓一见倾情,初心不改!
六年后,黎方银撰写的2万多字的《大足北山佛湾石窟分期》一文,在全国文物核心期刊《文物》杂志上发表。这对于26岁的黎方银来说,是一个莫大的鼓舞。从此,无论寒暑,黎方银都将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了石刻的研究中。
人生就是这样,有选择就会有放弃。黎方银说:“我遵从自己的内心。”为人生做减法,不急功近利,不心浮气躁。安静而安定的内心坚定了黎方银从事文物工作的信心和信念,而这一干就是34年。
为申遗而奔忙
1990年大足县文管所更名为重庆大足石刻艺术博物馆。1995年从复旦大学学习回来的黎方银当上了副馆长。“这一年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不是因为当了官,而是大足石刻申遗的提出。”黎方银感慨万千。
1995年底,大足石刻申遗委员会正式成立,黎方银被分在文本编写组。当时遗产地的申报文本都是请各地的专家来写,但80年代以前大足石刻根本不为外人所知,只有大足本地的专家才最了解大足石刻。于是大足申遗文本编写组由大足石刻艺术博物馆副馆长陈明光挂帅。让黎方银没想到的是,陈明光提议他当组长,自己当副组长。而黎方银此时才34岁。这种巨大的压力和由衷的信任令黎方银终生难忘。
黎方银还记得1998年春节前,申报文本全部完成,大家正为能放松过个春节而高兴,不料收到国家文物局的传真,要求文本全部用新格式,这意味着工作的50%全废了。这个春节,所有人都没有放假,直到3月份把新的申报文本做好。值得欣慰的是,申报文本不仅被评为重庆市社会科学一等奖,还被国家文物局推荐为范本。
文本的印刷、地图的制作也颇费苦心。当时成都做地图是最好的,印刷是深圳最好,而送审则要跑北京。有恐高症的黎方银做了一个月的空中飞人,重庆-成都-深圳-北京不停往返,其中还有两次有惊无险的小插曲。回想起来,黎方银说,当时觉得真是命都豁出去了。
6月18日,大足石刻申遗正式获国务院批准,并向世界遗产委员会进行申报。1999年,历经千年的大足石刻,终于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登上世界级文化遗产的舞台。
潜心“大足学”
“1999年大足石刻列入世界文化遗产之后,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国保单位了,作为世界文化遗产它必须有一整套管理要求、管理规范。”黎方银说,过去我们守的是草房,现在守的是金库,大足石刻如何迎来崭新的未来?
作为管理者,黎方银提出利用大项目实现大保护的新探索,其成功的例子就是千手观音造像的抢救保护。“当时千手观音病害严重,隔三岔五就会出现掉手指的事”,黎方银告诉记者,千手观音价值巨大,保护维修之难、技术要求之高,仅仅靠研究院自身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最终该工程被国家文物局列为全国石质文物保护一号工程,并派出全国石质文物保护的一流专家。为了做好这项工作,从2007年起,黎方银就组织协调各方面的力量进行前期勘察研究,并于2011年4月进入全面修复实施阶段。经过8年不懈努力,千手观音终在2015年6月13日正式竣工对外开放。这既是一个在保护方面向国际靠拢的大工程,也为大足石刻在保护研究方面创建了一个更高的平台。
白天忙碌之后,到了晚上,这是属于学者黎方银的时间。在办公室安静地思考、写学术论文,这时的他很充实。
作为学者的黎方银一直致力于推进“大足学”的建设。2014年,市政协委员黎方银在大会发言上呼吁:推进“大足学”建设,使之形成“北敦煌、南大足”两个世界精神地标。
黎方银很庆幸,在不停地呼吁下,目前南京师范大学、四川美院都成立了“大足学研究中心”,并招收了“大足学”方向的研究生。在学术研究方面,确定了以国家“十二五”重点图书出版项目、十六卷《大足石刻考古报告集》为重点的一批科研项目。在学术交流方面,召开了首届大足学国际学术研讨会,100多位专家参加,“大足学”的概念得到了学界的响应和认可。
“研究大足石刻,我始终都会带着一份感情,让人停不下脚步。”34年,黎方银将最宝贵的时光交给了大足石刻,在他看来,这34年快乐而充实,在辛勤工作的过程中时间过得飞快,在为社会创造价值的过程中真正找到了自我存在的价值。他说,能够在大足石刻这个世界遗产的舞台上奉献一辈子,再苦再累也是幸运的。
记者手记
成功没有终南捷径
安静而安定的内心,一生对事业的追求,这不仅在黎方银的身上淋漓尽致的展现,在他所敬仰的老先生中也是展露无遗。采访中,我们见到了以前的老所长陈明光,八十多岁的老人患上了癌症,虽然杵着拐杖,但精神矍铄。老人说,研究院现在还给他们保留了办公室,自己每天都来。黎方银说,老所长在70多岁的时候还出版了几十万字的专著,全凭键盘一字字敲出来的。
如今,工业化、“互联网+”时代使社会节奏越来越快,不少人急功近利、心浮气躁、理想缺失。而在黎方银们身上,我们看到守一业而有所成的难能品质,这其实正是当前呼唤的“工匠精神”。
成功没有终南捷径,能够在风雨中岿然不动的,或者风雨过后能看到彩虹的,永远是那些坚持自我,坚守“工匠精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