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年 泳 事

池水河曾是县城的护城河。

在河里撮鱼撮虾，用小手搬石头捉螃蟹，就成了儿时最神秘的探险和最快乐的游戏。

刚上小学不久，觉得长大了。多次与同巷子住的勇勇、三三几个小伙伴密商，决定哪天放学后到堰口去游泳。

一个夏天的午后，终于迈出了勇敢的一步。来到堰口，不会游泳的小伙伴一个个脱得精光，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第一个下水。最后，以石头剪子布的方式进行裁决。胖嘟嘟的三三，噘着厚厚的嘴唇，瞪着不服输的大眼睛第一个下水了。

刚下水有点紧张。柔柔的水草滑过我们的肌肤很不自在，无数的小鱼受惊吓后接纳了我们的友善，悠游在我们周围。在清清河水的抚慰下，逐渐适应了飘浮的感觉，很快就相互打起水仗来。长久压抑后的爆发性释放，早把父母的严重警告抛在脑后。

天色渐晚，小伙伴慌忙爬上岸，穿上衣服，胡乱地在腿上和手臂上抹上泥土，干后再擦净，伪装成在其它什么地方玩耍过的样子，回家后好蒙混过关。

惴惴不安在心里潜伏了很久，家长们并没有发现我们的秘密，胆子就越发大起来。只要一有机会，小伙伴就会如约而至。

天气开始渐渐转凉。每次下水，不久就会冷得嘴唇发紫，浑身发颤，鸡皮疙瘩全身发散。可是，小伙伴们已摸索到了一点游泳的技巧，虽说都是狗刨式，可胆子大的已经能游过河对岸了。这时，瘾就特别大。

过瘾与寒冷是一对尖锐的矛盾。坚持还是放弃，这是一个问题。

不甘心的三三说，下次我们干脆从家里偷点酒来喝，这样就不冷了。大人们是说过酒是驱寒的上品，可我们是喝酒的料吗？在抓耳挠腮一筹莫展之际，肤黑精瘦的勇勇说，吃海椒可不可以？大家恍然大悟。当然，生海椒不行，太辣又没有味。最后敲定用泡海椒驱寒。

放学后，小伙伴一如既往齐聚堰口。三三从书包里拿出玻璃瓶，旋开盖子，一人捻一个泡海椒，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嚼起来——平时家里炒菜，有一点海椒都怕伸筷子，现在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小伙伴们满脸通红，像吹足气的气球，浑身通泰，热血奔涌。一个个脱下衣裤扔在岸上，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感觉冷了，爬上岸来吃一个泡海椒热身。如此往返，直到冷不可当，才恋恋不舍打道回府。

就这样，我们在长满水草的池水河学会了游泳，在这城墙旁的小河边快乐成长。

当小伙伴渐渐长大成人，这条小河早变了模样。红色的堰口上架起了灰色的莲花桥，古老的红城墙被水泥路掩埋，秦砖汉瓦的老城变成了水泥方块，蜿蜒的河堤被僵硬的条石压直，莲花街的钢筋水泥，野蛮地霸占了绿油油的田野。曾经飘荡着银铃般欢声的河水，变得像老态龙钟妇人的肤色。

二十多年前，勇勇无缘无故失联了。两年前，三三也驾鹤西去。物非，人亦非，真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