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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故乡的侧耳根

□ 作者 祝绘涛

每当隆冬过去,春风轻轻吹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故乡的侧耳根。我的故乡是一个叫长岭的小山村,深藏于遥远的大山腹地。那里,侧耳根是一种最常见的野菜,年年岁岁长满了山野。

阳春三月,田野里,山坡上,田埂边,随处可见侧耳根的身影。它纤细的茎杆举着片片紫红的叶儿,叶儿是极具风情的柔和的心形,布了些暗红的茎脉,似乎是隐藏在柔嫩肌肤下的细细血管。穿花布褂的小姑娘,常常提着篮挎着筐在田埂上挖侧耳根,于是,原本荒凉的山野,因此而平添了丝丝情趣和浪漫。

我发现不光像我一样的小姑娘喜欢侧耳根,母亲们也喜欢。在微风轻拂的傍晚,忙碌了一天的母亲也有了些许闲暇。这时,她便挎着竹篮,领着我缓缓地走向田野。此时侧耳根嫩红的叶片在微风中舒展,母亲弯下腰去,用小刀轻轻一剜,一棵带着白嫩根茎的侧耳根便躺在她的掌心了。我突然不忍心起来,悄悄垂下眼帘。我微妙的表情没有逃过母亲的眼睛,她轻轻笑了笑,说:“侧耳根发了就要掐,就像人的头发长了要剪一样。它还会再发的,它的生命力旺盛着呢!”听母亲这么一说,我才心下释然。

挖满一篮侧耳根,顶着满天的红霞,母亲又带我来到长满青苔的井边,汲上清凉的井水冲洗那满篮的侧耳根。经过洗涤后的侧耳根,片片叶儿越发红嫩,越发水灵了,像一张张娇艳的红唇,又如婴儿红润柔嫩的身躯,娇慵无比地躺在竹篮里,让人顿生无限爱怜。

晚饭时,母亲用她轻柔的手,将侧耳根捡到一个蓝花瓷盆里,倒上一些酱油陈醋,洒上一点白糖味精,再拌几颗碧绿的葱花。啊,我的侧耳根顿时鲜活起来,成了饭桌上的一道佳肴。拈一根尝尝,一股咸中带酸,酸中带甜的清香的醇味,便在嘴里化开了,令人口舌生津。我那平淡的童年,因了这鲜醇的侧耳根而有了无穷的回味。

幼年的我身体很弱,经常无缘无故地发烧。有一次我又病了,病了很长时间,病愈后仍然茶饭不思,恹恹无神。母亲在情急之下想起了侧耳根。这时才是早春二月,侧耳根刚冒出嫩芽,零星的东一点西一点。母亲足足挖了一个下午,才挖到半篮。晚饭时,母亲把精心拌好的侧耳根端到我床边,我一闻到那清香的味道,立即胃口大开,就着侧耳根吃了满满一碗白米饭。当晚就走下病床,满地撒欢了。侧耳根,在我体弱多病的童年,显示出它神奇的力量。

春天渐渐远去,漫山遍野的侧耳根旁若无人地生长。到了秋天,竟开出一穗穗白色的小花。白色的小花细碎如珠,紫红的叶片却更见深沉。母亲将它们采下,晒干,和着白生生的茅根制成侧耳根茶,据说是颇具消食健脾的功效。晚饭后,丢一把侧耳根茶在瓷盅里,再冲入滚烫的开水,我的侧耳根便优雅地复活了,它舒展开片片红叶,自由、轻灵、妙曼地浮游在洁白如玉的瓷盅里,把一缕缕幽香轻送。我那单调的童年,也因之而清香萦绕。

九岁那年,我离开了养育我的小山村,随父母来到了县城。在这里,我只看见灰色的楼房,四角的天空,看不见我熟悉的田野,在这里,我尝到以前从未吃过的食物,却再也没尝到过我爱吃的侧耳根。我本以为,今生今世,都无缘再见它了。但忽然有一天,侧耳根又出现了,而且身价倍增。它被当做一道时尚养生的蔬菜,从山野中被请进了饭店、酒楼。当城里人吃厌了大鱼大肉后,他们的筷子都不由自主地伸向那一盘拌着白糖,浇着红通通辣椒的侧耳根。啊,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侧耳根竟会受到如此追捧。在我的童年时代,它只是偶尔出现在寻常百姓的餐桌上。而现在,大小饭馆,高级酒店,都有它的身影。在初春时节,价格贵得离奇。渐渐地,市场上出现了人工培育的侧耳根,一根根看上去肥硕鲜嫩,但香味却相差甚远。

虽说侧耳根又重新走进了我的生活,但我还是对童年时代的侧耳根念念不忘。离开那个小山村三十余年了,我再也没有机会回去过。那生长在大山中的精灵啊,你若有知,可知我心中朝朝暮暮不变的思念?你年年岁岁寂寞地生长,是否也悄悄把我期盼?风儿轻轻吹过,像在诉说着一个无人能懂的答案…

录入: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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