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得好”缘何有市场

沈德符《万历野获篇》载有施纯靠溜须拍马得升高官的故事。施纯者，顺天东安人，由庶吉士为给事中，选鸿胪少卿。时宪宗因恙口吃，每奏答之际，以舌本出“是”字为艰，纯乃密奏，请改用“照例”二字。上允之，玉音遂琅然，大喜，立擢侍郎，以至礼部尚书太子少保，时登第仅十年也。时人为之语曰：“何用万言书，两字做尚书。”

施纯乃成化二年（1466年）丙戌科进士，该科进士总计353名，施纯排名第三甲第224名，照此而论，姑且算作中下游水平而已。但在该科进士群中，唯有此公宦海轻舟一帆高挂。不为别的，在于他善于抓住溜须拍马的契机，一拍甚合圣意，独步古代“拍坛”。

施纯初入行，名分为庶吉士，其实不算官员，仅为后备人才而已。好不容易担任了实职给事中，也不过从七品，芝麻小官。千万不要漠视施某人这段履历，因为这是混官场的修炼时期。施纯的修炼，显然是成功的，他后来做到鸿胪少卿，正四品官。置身朝堂，官场倾轧竞争最为激烈的所在，施纯的小人心机，运用自如不露痕迹，堪谓溜须拍马人物长廊中的一朵奇葩。

朱见深是位口吃皇帝，准奏说“是”时舌头不听使唤，结巴含混不清。如此贵恙让朱天子很不自在，因为影响了自高无上天子形象。天子贵恙，群臣心知肚明，唯独施纯认定此乃升官的契机。溜须拍马者总能出人意表，可谓古今规律。施纯上的密奏，朝臣会以为涉及军国大事，其实是奏请皇上用“照例”代替“是”，设身处地为皇帝体面考虑，一下子就拉近了与皇上的距离。密奏不啻神丹妙药，朱见深一试就灵，口齿清楚了，形象树立了，于是连续批发三顶官帽给施纯：礼部侍郎正三品、礼部尚书正二品、太子少保从一品。

假如施纯是直臣，在朝廷之上当众奏请皇上在表态时应该如此这般，恐怕就不会是上述结果，别说连升三级，贬你没商量就算从轻发落。伴君如伴虎，祸从口出的例子，太多太多。小人施纯，溜须拍马做得郑重其事，但还是被揭开了内幕，以佞臣的脸嘴载诸野史正史，当时的舆论声讨是“何用万言书，两字做尚书”。

正所谓“干得好”不如“拍得好”，如果古今中国官场，都来扬弃施纯之流的小人伎俩，那就无话可说了。问题在于，舆论声讨是一回事，溜须拍马谬种流传又是一回事。施纯小聪明外加溜须拍马术，得以升任高官，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权力私有怪胎。“干得好”不如“拍得好”在当今并非个案，网络坊间时见披露，可证溜须拍马依然拥有见不得天日的市场，权力私有的腐败，一有机会就会冒出来作祟。公共权力本来是“非少数人所得而私有之”，一旦发生蜕变，施纯之流的谬种，就会在权力腐败的土壤里，开出恶之花，结出恶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