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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政协报

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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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
03

踏遍青山终不悔

追忆民革党员、著名民俗摄影家林曙光

□ 作者 赵君辉

林曙光摄影作品

为谁辛苦为谁忙?

煤矿工人

滩涂渔歌

3月17日17时47分,80高龄的民革党员、著名民俗摄影家林曙光带着遗憾闭上了双眼,永远告别了这个在他眼里处处是美景、时时有史实的世界。毕生拍摄的大量珍贵图片,成了他留下的唯一宝贵遗产。

“恐怕生命不允许我完成整理”

去年夏天,我去家里看望林老,他正在“抓狂”:“我那朝天门老照片放在哪里了?阳台上的柜子、书房的纸箱子都找遍了啊!哎呀,老婆又不在家,在家嘛就帮我一起找找噻。我又拍了朝天门的夜景,比较一下多好啊!”

他似乎忘记自己曾是一位直肠癌患者,一边在电视上轮回播放他最后一次拍摄的朝天门、中山古镇、塘河古镇、龚滩古镇的照片,一边在家里来回踱步,并焦急地用双手手指叩击脑门。

林老的家并不宽敞,只有60来平方米。走进他家门,除了照片和书画,没有更吸引人的东西。客厅里的一台电视机,实际上就是他的看片器。四壁墙上几乎所有的空间都挂满了照片和书画。书房除了主要用作后期处理的电脑,柜子里也多为摄影书籍和照片。

林曙光是地地道道的重庆南岸人。因受家庭文化和环境的影响,他有机会从青年时期就开始接触照相机。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起,他在重庆摄影圈就是响当当的“腕级”人物,在全国也是著名的民俗摄影家。

林曙光说:“从我开始‘耍’相机以来,已半个多世纪。过去我每年拍摄150多个胶卷,后来的数码相机就更多了。我拍下了数万张照片,除了部分外地风光和艺术照片,大部分都是见证重庆发展的。”他掰着指头算着,突然神情凝重起来:“可惜啊,我的有些胶卷在搬家时被夫人当垃圾扔了。现在存的这些照片,恐怕在我生命暮年是没有精力来整理了。”

没想到,他的突然离世,却应验了他的担忧。

“如果多活几年,也玩玩无人机航拍”

“镜头下的重庆城天天在变。半个多世纪来,我几乎走遍了重庆可以拍到好角度的所有地方。因为我的相机,我的城市,都是我不解的情结。”和林老聊天时,总会听到他讲拍摄重庆的感人故事。

1980年7月1日,重庆石板坡长江大桥建成通车后,时年42岁的他让人在腰上系上绳子吊到北桥头石板坡的绝壁上去拍长江大桥。由于在拍摄中不断变换位置,绳索在悬崖上来回摆动,当他把一个胶卷拍完上来后,才发现系在身上的绳索快磨断了,把大家吓出一身冷汗。

重庆南山上有一个叫“猫鼻梁”的小地方,是拍摄母城渝中半岛全景的一个制高点。50多年来,林曙光上百次来到这个布满荆棘的地方。“从海棠溪的轮渡到连接渝中半岛的石板坡长江大桥,再到黄花园嘉陵江大桥、菜园坝长江大桥、鹅公岩长江大桥、朝天门长江大桥、东水门长江大桥……每上去一次,镜头下的重庆就变化一次,而且越来越美。”林曙光说,重庆多雾,要拍一张重庆全景,特别是漂亮的夜景,很难把握时间。

要拍摄山城夜景,每次都要在黄昏时分上山,直到晚上九、十点钟才能下山。他说,有一个接近拍摄点的地方,有一段30米高的绝壁,每次经过那里都要把脚架、相机像苏秦背剑一样背着,才能攀着树枝艰难地往上爬。而拍摄完了下山的时候,只能用嘴巴含着电筒连滚带爬地往下梭。尽管带着手套,双手也常常被荆棘划破。他最后一次爬上“猫鼻梁”拍摄山城夜景是在2015年国庆节的晚上,彼时他已78岁,战胜癌症病魔五个年头。

今年春节前夕,我再次来到他家里时,他仍在整理照片。家乡的日新月异,让他越整理越兴奋。“就拿南滨路来说吧,20年前,我登上渝中区新华路刚刚封顶的农业银行大厦楼顶拍了一组南岸全景接片,非常壮观,重庆山水城市的机理特别清晰。20年后,南滨路建成了,我沿着这条大道走了无数遍,也实地到长江北岸踏勘了若干次,把今天长江南岸的变化记录下来。可惜,我在渝中区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位,因为渝中区的沿江已建起了很多高楼,挡住了我的镜头。如果我能再多活几年,我也会像现在的年轻人一样用无人机酣畅淋漓地航拍一把。”

回忆起20年前拍摄南岸全景,林老说,当时农行大厦刚刚封顶,电梯还没有安装,他好不容易办好相关手续,并与施工单位签订了“发生安全事故施工方概不负责”的“生死合同”后,步行攀上几十层楼的楼顶,结果顶着烈日几个小时拍完后,他刚下到底楼就在一家冰粉店晕倒了。

“重庆古镇情结至死不解”

“这是龚滩·龙潭古镇画册大样,早在10多年前,出版社的编辑工作就完成了,结果胎死腹中。”最后一次拜访林老时,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但他对重庆这座城市的眷恋,对重庆每一座古镇的情结,却完全融入了生命和骨髓里。而捧着黑白手稿的满目凄凉,也凸显出一个自由摄影师的拮据与无奈。

8年前的初夏,林老因直肠癌手术住院。他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江津中山古镇拍摄马帮和塘河古镇的晚渡风情。他说,手术后,还在继续化疗,体力严重下降,如果再不去拍,会留下终身遗憾。

林老常说,他对重庆古镇的情结至死不解。从合川涞滩到江津中山,从巫山大昌到酉阳龚滩,从荣昌路孔到綦江东溪、永新、中锋……重庆大大小小的古镇,无不留下这位老人的足迹。

在林老保存的胶卷中,古镇的比重占了相当分量。这些片子,稍加整理即可集结出版。像龚滩、涞滩、中山、塘河这些古镇,他先后都去过数十次。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古镇的保护和开发面临巨大的挑战。他说,每次去古镇都是带着抢救性使命去的,这是一个重庆文化人的责任。而每次的路费盘缠,都是他自己的一点点稿费和在老年大学上课微薄的课时津贴积攒起来的。

“低调做人,把荣誉藏在棺材里”

林曙光是我国近代爱国实业家卢作孚的侄女婿,岳父是卢作孚的胞弟卢子英。林老非常低调,除了毕生追求他的摄影艺术,从不追求功名利禄。

在摄影界,林老拥有不少头衔,诸如重庆市企业家摄影协会副主席、重庆民俗摄影协会副会长、民革中山摄影协会副会长、世界艺术家协会理事、中国国际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等等。但是对于摄影,他却给自己定了个与众不同的概念,叫“耍”相机。一个“耍”字道他的心声:“摄影需要好心情,这个心情就需要‘好耍’;摄影不要太功利,能有稿费,就算有回报,耍耍而已,不要太刻意。”

踏遍青山终不悔。他一生拍摄了许多优秀作品,屡次在国际、国内获得大奖。他的作品《岁月》获“第三届世界华人艺术大会香港大型艺术展”特别金奖,其个人也获得“世界杰出华人艺术家”荣誉称号;作品《秋韵》曾获“香港世界华人艺术品大会”金紫荆奖;作品《花非花》获金奖入选《中国当代艺术家》档案大型画册,他被授予“中国当代艺术家”荣誉称号……

“简单是最丰富的美,单纯是最复杂的高雅。”这是林老的座右铭。面对各种荣誉,他从不张扬。他说:“要低调做人,把荣誉藏在棺材里。创作永远在路上,生命不息,拍摄不止。”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直到这次病危住院的头一天,他都还在坚持拍摄。

我曾问过他,您是否希望在有生之年举办一次“林曙光个人摄影作品展”?他笑了笑说:“办影展,这些图功名的活动,我就不奢望了。我只需要一台电脑、一台扫描仪,还有几个静得下心来的人,帮我把这些照片、胶卷底片整理出来。这里面有我们这座城市所需要的东西,因为有好多是现在无法用镜头记录的时空,它是定格在不同时空的历史!”

林曙光的孩子,没有一个从事与他相同的工作。他曾说:“我耍了一辈子相机,现在感到非常遗憾的是,没有人来继承我这些东西。我一辈子拍摄的珍贵资料,可能只有带到棺材里去了。”在人生的最后十七年里,他一直在老年大学上摄影课,传授给了成百上千的老年人耍相机的兴趣和技能,但是这些学员年龄都大了,也没有办法帮助他完成图片资料的整理。

逝者如斯,悲痛感怀。我们如何让抱憾而去的林老天堂安息,惟有呼唤社会有识之士,沉心静气精心整理好他用毕生心血积淀的珍贵遗物,延续一个普通文化人的责任与担当,使他埋藏在箱底的历史镜头重现曙光!

录入: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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