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壮歌
听杨益言讲“11·27”
作者和杨益言(左)(作者供图)
“同志们,听吧/ 像春雷爆炸的/ 是人民解放军的炮声/ 人民解放了/ 人民胜利了/ 我们没有玷污党的荣誉/ 我们死而无憾!”
一个偶然的机会,当我在《中央盟讯》1986年第8期至1987年第5期连载的《光荣殉难及因公牺牲的盟员名单》中,赫然看到这首“11·27”遇难烈士遗诗作者刘国志的名字时,一种肃然起敬的感情油然而升。作为长篇小说《红岩》中刘思杨原型的刘国志,既是共产党员,还是民盟盟员,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有多年“盟龄”的我不由倍感亲切。而这首诗,我在少年时代就已经耳熟能详了。
从今天看,70年前那一场震惊中外的重庆“11·27”大屠杀惨案,正是共产党人和民盟先烈,以及各界爱国志士“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真实写照,充分体现了他们为人民的幸福、民族的复兴,敢于赴汤蹈火的大义,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谱写下了一曲生命的壮歌。
一
让我第一次生动而逼真地了解到“11·27”大屠杀惨案的地方,是在已故的革命老前辈、长篇小说《红岩》作者之一杨益言的家里。那时,杨老希望我能够写一本《红岩英烈的后代们》的书,而回忆起在1949年11月27日中美合作所白公馆、渣滓洞监狱中发生的惨烈故事。
那是1996年10月7日的上午,就在重庆渝中区上清寺,我敲响了杨益言先生的家门。迎接我的是杨老和他的夫人何明女士,以及他们的小女儿杨小谊。当时年届71岁的杨老精神矍铄,一把握住我的手连声说:“欢迎,欢迎!”
我们的话题自然从他与罗广斌合作的长篇小说《红岩》说起。我说,我是读着《红岩》长大的,电影《烈火中永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杨老说,其实他是学理工科的,对文学并没有多少研究,是从渣滓洞监狱脱险后,特别是在组织安排下到企事业单位和学校做革命传统报告,在查阅史料中,对血腥的“11· 27”大屠杀惨案感到震惊,对革命战友的大义凛然感到敬佩之至,从而激发了写作《红岩》的激情。
二
杨益言祖籍四川广安武胜县,于1925年出生于重庆朝天门,先后在武胜县就读初中、在北碚兼善中学就读高中。1944年考入上海同济大学工学院电机系。1948年初,他作为上海地下学联机关报的负责人之一,参加反美反蒋的学生运动,被学校开除并遭逮捕。释放后杨益言绕道香港回四川,在重庆中国铅笔厂职工夜校教书。由于他在重庆进步刊物上发表了《一二·九真相》等文章,被当局认定为是中共从香港派回重庆恢复《挺进报》的而被捕。杨老还记得那是8月4日的一个下午,他正在重庆菜园坝一家工厂的三楼宿舍看书,就被4个穿便装、带手枪的特务绑走了,很快就被押上了一辆美制中型吉普车。
在渣滓洞集中营杨益言坐过老虎凳。他被关在二号牢房,与关押江姐的牢房仅相隔20多公尺,江姐及其他难友与反动派所作的英勇斗争,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300多天的狱中生活,杨益言耳闻目睹了几百名革命志士为了民族解放而壮烈牺牲的情景。有的被活埋于地下,有的被推入镪水池,尤其是那场惨绝人寰的“11·27”大屠杀,罄竹难书,令人发指。
作为这段血腥历史的见证人,就在重庆解放的第四天,即1949年12月4日,杨益言在《国民公报》上,悲愤地发表了《我从集中营出来》一文。用铁的事实揭露了反动派在集中营制造的滔天罪行。这篇文章随同罗广斌等一批大屠杀幸存者的回忆录面世,立即在社会上激起了强烈反响。当时的西南军区司令员贺龙批示,要求大写特写这一重大历史题材。
1958年,在重庆市委的组织和帮助下,杨益言、罗广斌承担起了以白公馆、渣滓洞集中营革命先烈斗争事迹为题材,创作长篇小说《红岩》的任务。正是在采访和收集资料的过程中,杨益言对重庆“11·27”大屠杀惨案有了全方位的了解。
据收集到的史料记载,那场有预谋的大屠杀其实是从1949年9月6日上午开始,到11月29日上午才结束的。先后有包括杨虎城、王仆、江竹筠等大批共产党人和爱国志士,被枪杀在了松林坡、大坪剧场和中美合作社电台岚垭等地。11月27日,疯狂的屠杀达到了高峰。被监囚在白公馆、渣滓洞监狱的革命者,突然惨遭大规模的机枪剿杀。刽子手先用机枪扫射,后又绕到牢房后窗用手枪点射,再打开监狱门一一补枪,最后还放火焚烧了渣滓洞男牢房。在“11·27”大屠杀中,许晓轩、刘国志等180多人壮烈牺牲。
在那场惨无人道的残暴事件中,很多共产党人和民盟先烈表现出了坚强无畏的精神。七室的共产党员张学云从牢房的死角,用双手吊住枪筒企图保护战友;三室的新四军排长李泽,抓住伸进来的枪筒往里拖,因枪筒卡在了门框而未得逞;民盟盟员何雪松强撑起受伤的身体,死死挡在牢门,用胸膛去堵住敌人的机枪。民盟盟员刘国志在“11·27”那天,带头高呼“革命一定成功!”“中国共产党万岁!”据杨老介绍,仅仅在11月27日的大屠杀当天,牺牲的盟员就有邓惠中(双枪老太婆原型)、蔡梦慰、丁鹏武、周从化等27人。
据史料,借1949年初蒋介石“下野”,李宗仁就任代“总统”,4月国共在北平合谈之机,由中共地下党组织活动,经民盟领袖出面,以民盟盟员的名义,在1949年3月21日和3月底,分两批保释出了58名革命者,后又零星救出了一些爱国志士,其中很多民盟盟员又是共产党员。这一营救工作,是由民盟中央主席张澜,亲自向主持西南军政长官公署主任张群提出要求而进行的。为了和平、民主和统一,那次民盟与中国共产党肝胆相照的合作,已经成为了一段历史佳话。
三
杨益言和罗广斌在收集写作素材的过程中,深为革命先烈的事迹所震撼,1958年他们发表了和刘德彬三人合作的报告文学《在烈火中永生》,在此基础上,罗广斌、杨益言历时三年完成了长篇小说《红岩》的创作。这本书于1961年12月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后,重印了113次,印数达1000多万册,被称为“共产主义的奇书”。《红岩》被普遍认为生动形象地反映了中国共产党人的精神品质,红岩精神是革命先烈坚持真理、改造社会的伟大实践,是革命先辈为国家、为人民无私奉献的真实缩影。
有幸的是,在2003年2月21日晚,我再次来到了重庆沙坪坝杨益言的新家,向他赠送了我新出版的一本反映下岗子女奋斗的长篇小说《偏岩》,而杨老非常高兴,当即向我回赠了2002年第72次印刷的长篇小说《红岩》,并在扉页上题写了“自信自尊,勇于创新!正铭同志共勉”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