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新居迁就，我在屋顶建了个小菜园，目的是给即将到来的退休生活辟一方盘桓处、开心处。

在菜园进出的一年多里，除肢体得以活动外，还时不时会产生一些感受。比如，有时在给蔬果施用自制肥水时，会想起那句尽人皆知的俗语：“肥水不流外人田”。那肥水其实是脏水、臭水、丑水，但从这句俗语的角度看去，似乎又是好水、香水、美水，不然，何以舍不得流入外人田呢？世间事，换个角度看，那含义常常是焕然一新的。我虽然并未身处乡村，因在家庭小菜园里学了种植，竟然也能部分地实现了这个说法。一笑也。

我小菜园的“肥水”，装在房屋装修后留下的三只盛涂料的塑料桶里。其构成基础是网购的鸡羊粪混合颗粒（有时加点油饼末），配料是园中收获时不要的枝叶藤蔓，以及各种厨余垃圾：老菜叶、果皮瓜皮、泡过的茶叶、淘米水、变质的剩饭一类。那些本来令人头痛的厨余，那些本来会扔出门去增加环卫压力的东西，随着我转身进入了小菜园，经过兑水、贮存、发酵，竟然变废为宝了。二笑也。

在小菜园里施肥时，有时会想到，这小菜园里的美、香、艳，竟然是靠这些丑、臭、脏养育出来的，真是神奇得很。最初是愕然、惘然，然后是释然。——在太阳底下，美丽的绿叶们会产生氧，这氧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是极干净、美好、香甜的东西，而众绿叶却要将氧排泄出来，想必在它们那里，氧是不干净、不美好、不香甜的。反过来说，二氧化碳对人类一定要说是极坏的东西，对绿叶来说却是极好的。于是就产生一些怪念头：说不定从肥水的角度看，我们的干净，也是一种脏呢。三笑也。

天高地阔、四季转换、一切都处于某种转换之中。高尚者不能正确认识卑下、美丽者不能正确认识丑恶、干净者一味只觉得自己干净，其实这也是有些蠢的。遂笑对人言：不识卑下，难以真高尚；不辨丑恶，岂能真美丽；一味怕脏，难得真干净。此为四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