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来电话,询问今年的年夜饭如何安排。说起来,每年的年夜饭虽大同小异,却是父母,也是我们兄弟俩最期待的。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母亲对年夜饭的重视,重在“团圆”,至于吃什么,反而不那么讲究。
过去日子苦,但再苦的年夜饭也不能少了欢乐。放完炮仗回到家,饭桌上一定摆好了刚出锅的腊肉腊鸡。辛苦了一年的父母,终于松弛下来,坐在饭桌前,端起酒杯互敬,所有的辛劳,都在充满爱意的祝福声中消弭。我和弟拥在父母身边,一边吃肉,一边期待着压岁红包。那日子,温馨。
日子渐渐好起来,年夜饭多了鸡鸭鱼肉,只是更辛苦了母亲。为了一顿年夜饭,母亲两三天前就要忙活,红烧排骨、酸菜鸭、凉拌鸡、豆瓣鱼……我们心疼母亲太累,母亲却抚着细细的皱纹笑眯眯地说:累不是事,年夜饭就是要红红火火,一家人开开心心,来年生活更有底气,日子更有奔头。
父母白发上头,腿脚已没有过去利索,但做年夜饭的干劲不减。我和弟大学毕业后娶妻生子,都留在外地工作。但我们知道,年三十拖家带口赶回去吃年夜饭是母亲最期待的。母亲还专门学习了做粉蒸肉,用自磨的籼米和自制的豆瓣酱,做两个孙儿最馋的蒸菜。吃一次年夜饭,会增添更多的温情。
日子越来越好,好到我们不忍母亲再为一顿年夜饭奔忙,于是我和弟商量,到饭店定制年夜饭。那一年的春节,母亲终于清闲下来,但面对更丰盛的年夜饭,她却并不开心,看见桌上剩下的菜肴,甚至皱起了眉头。后来父亲和我们说,母亲不仅仅是怕浪费,更主要是不在家里吃,还缺少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氛围。
就从这一年起,我和弟商量,再远再忙,每年回家吃年夜饭,我们不能缺场。年夜饭,是一种吃在嘴里甜在心头的亲情;年夜饭,是父母养育儿女和儿女孝敬父母的最亲表达;年夜饭,是犒劳一年付出和展望美好明天的交待和起点;年夜饭,就是无数个家庭团圆和睦、幸福美满的象征。
但是,这个美好的期盼却在去年春节按下了暂停键。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我和弟弟同许多人一样,一同放弃了假期而奔赴抗疫一线。年夜饭没能团圆,可以料想母亲的失落,但我们向母亲保证,来年一定回家,好好陪她过春节。
转眼又到年关,母亲果然打来电话询问年夜饭的安排。本来答应回家的我们却又得食言了,因为本土疫情呈零星散发和局部聚集性疫情交织叠加的势态,很多地方倡仪就地过年。我拿着电话,正不知如何表达心情,没想到母亲一下就明白了,反过来还安慰我说,为了防止隐患,她完全支持就地过年。
母亲很大气地说,抗击疫情人人有责,今年就视频团年,希望早日赶走疫魔,这样亲人才能团聚,家人才能平安,我们的下一个年夜饭,才会吃出团圆、幸福、美满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