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夏天,我在高考中意外失利。当时,家里已经捉襟见肘,根本不可能让我复读。无奈之下,我跟随两个年长的同乡来到北京,在一家公司里做搬运工。大家每天早起去公司等着,有活儿就蜂拥而上,没活儿就在一起闲聊、打牌,日子过得单调乏味。
中秋节那天下午,我们正围在一起打牌,都快五点半了,忽然来了活儿。有人让我们运一批办公用品到他们集团下属的公司。那地方,我们都不熟悉,看看天色渐晚,多少有了点畏难情绪。对方说,开车两个小时就能到,不会太晚的。
当时,我们已经两天没活干了。我们心里很清楚,就算3个小时,我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我们6个人开着两辆大车出发了。可没想到,出高速时拐错了出口,然后就迷了路。后来,当我们折回高速路重新寻找出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赶到那家单位时,接货的人已经焦急万分。大厅的工作台上端端正正放着两盒月饼。看来,人家是等着回家过节的。一想到中秋节,我的眼睛就有些发湿。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外过中秋。以前,每到中秋,一家人聚在葡萄架下,吃着月饼看月亮,其乐融融的。
那一刻,我想家了。
为了能早点干完活儿赶回北京,大家都很卖力,只有我有些魂不守舍。在抬一张实木办公桌时,一不小心,我被突起的钉子扎了手,鲜血很快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见此情景,那个接货的人不由分说带我去了附近的诊所。
中秋的夜有些阴,月亮藏在云层里。他一边走一边跟我拉着家常,那声音那口吻给我一种亲近感。我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他说:“你应该复读的,天天干这个,以前学的东西就白费了。”路灯下,他的脸上有着真诚的关爱。
到了诊所,伤口很快就包扎好了。回来时,他没再让我搬东西。我说我能行,他却自己加入了搬运的行列。等到搬完所有的物品时,他洁净的衬衣上已满是尘土,脸上也冒着汗珠。
我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他转身把工作台上的两盒月饼递给我们:“你们肯定饿了,带着路上吃吧。”随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打开工作台里的抽屉,取出两本书交给我:“小兄弟,没事时多看看书。”
那是两本《新概念英语》。
回北京的路上,我们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说笑着,话题始终没离开这个异乡的好心人,思乡的情绪也有了缓解。车窗外,月亮在空中画了好大的一个圆。那一刻,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爸、妈,今年中秋节,我在北京挺好的!”
一年后,我带着打工赚的钱回家复读。后来,考取了北方的一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