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天气很是任性。在人们做好迎接夏天的时候,它总会结结实实地来上几场雨,自上而下浇透阳光、楼宇、草木和大地。当人们陶醉其中,并试图享受舒爽的温度时,它又猝不及防地将气温连连推高,像极了叛逆的孩子。好在金佛山下,老老少少秉承了祖辈质朴豁达的好脾气,嚷嚷上两句,抽着空、携着一家老小,在金山大地上寻得一隅好去处。我也是缘此觅得窑湾。
在此之前与窑湾从未谋面,我虽是土生土长的南川人,对窑湾也少有耳闻。对于这点,我是毫不介意的,这方水土多的是神奇多样的好地方,大家不约而同像珍藏自家宝贝一般,不愿示众。所以在窑湾,隐藏在大山古村落里的远山、森林、泉水、梯田、村庄,盘根错节就是千百年。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盘山路上,我们就开始置身在一幅天然的水彩画里。前方是猜不尽的山路十八弯,弯道之前虽都是绵延起伏的山、苍翠浓郁的树,但拐弯之后又是另一番天地,每次都不会让人失望。窑湾的山、水、树木都擅于造势,有时以层峦相映的树为主景,偶尔露出头的山石也只是点缀一下,至于远山来的水,就用隐约在你耳边的清凉水声来宣示它的欢脱;有时以山势引人,远远地看着它像马鞍、到了跟前又觉得像窑湾人惯用来推豆腐的巨大青石磨,这时树就绿得有层次地披在山上,一点都不抢戏;更有时听不见水声,只见着一股水流涓涓而下,在天地之间、山石之中成了一幅动态的水墨,心中欢喜,哪还顾及这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一下车,迎着你的是阳光下的梯田,层层叠叠的梯田之间偶有一处绿茵掩盖的红砖青瓦房。流水自山上而来,至门前屋后流淌、潺潺不息,与稻田沟渠、峡谷岩壁融为一体。心头不禁涌出“开田种粮、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生生不息”这类悠然质朴之词。
空着肚子到窑湾,可是件好事。土灶头里柴火热烈烧着,上面罩着一口大铁锅,只见锅铲豪迈挥动,香味就向你扑来。没等你回过神,主人就会吆喝“堂屋里有包谷,我种的,甜得很哟”,红色的大瓷盆里横七竖八的大个玉米裹着身上香甜的皮,捎着清暑退热的玉米须就一并被主人下了锅。甜得意犹未尽,桌上的菜早已排开。主人站在桌边,双手搓着蓝黑色的围裙自豪地逐一道着来历:黄牛肉是李家自己养的,硬去割来半头;番茄和青椒自己种的,黄瓜采摘下来,就是形状不太好看;这炒肉末的酸豇豆很下饭;我们散养的鸡鸭鹅怕是比你们过得还自在……很明显,在这里他才是这些美味的主宰者。
来窑湾,很多人都冲着陡崖之下的那片杉木林。喝了主人特意用清明前茶叶、腊猪油、半肥半瘦腊肉、熟花生米、核桃碎、鸡蛋、山泉水精心熬制的油茶,就可干劲十足地拔营了。
带着吊床、帐篷还有自己,就可在这片杉木林里讨得半日的静谧。窑湾的杉树讨人欢喜,两两杉树中都可以挂起吊床休憩,向上生长的杉叶也疏密合适,让你既不会被阳光刺伤,也不会被阳光遗忘。将整个人放在麻布吊床上,闭上眼睛,你会较真这细碎的沙沙声究竟是风声还是树叶声,你会假想声声鸟鸣是否在与自己默契应和,你会突然惊讶地发现已不自觉地将自己全部交付给了这片杉木林。
带着孩子,特别适合在森林里走走,不用言语,只跟着她的脚步穿梭在充满泥土和植物的空气里。她会很快找到森林里安营扎寨的其他孩子,并且利用枯树枝在泥土地上画圆和三角形的小游戏、与他们打成一片,然后掏出口袋里的糖果来回馈这相逢的友谊。她也会转过身问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唱歌,但她显然不需要你的回答,在这片清凉的树林里,她很自信地自在游走,并且可以循着歌声找到源头。她背弃了她的棒棒糖,并且将其作为诱饵放在树脚下,不一会引来排队整齐的蚂蚁,她就那么一直蹲着看,忘了调皮,也忘了时间,直到蹲麻了腿,才撅着小屁股回头说,“妈妈我的腿好像不听我话了”。
到了下午五六点,尽管太阳金灿灿挂在山半腰,森林也会按时退凉,暗示大家到了下山的点。于是,大家也就心领神会三五成群地收拾行李准备下山,临行前不忘在农家吃上一顿晚饭,在坝子里围上一圈不拘小节地开怀一次,甚是满意地下山去。
下山路上,听说窑湾有一棵树干粗壮、树冠丰盈的古银杏,像一位守护者立在村里,村里还有清朝后期窑湾大财主用大青石建造的洋式建筑。
心里窃喜,这次我们没去看,正好为下次来窑湾觅得好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