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梁晓声《父父子子》
2022年,梁晓声的长篇小说《中文桃李》出版。面对读者,他曾表示自己的“梁记面食店”要关张了。可知,最新长篇小说《父父子子》的出版,极有可能是梁晓声长篇小说的大轴之作了。“我这一个中国作家,老了老了,却终于也为表达由衷的敬意创作了一部小说,实在是我该做的事,也实在是一种光荣!名下有此书,身为中国作家,又去一憾也!”“又去一憾也”,足见《父父子子》在梁晓声心中的分量。
《父父子子》为铁血儿女列传,饱含敬意。小说以东北高氏家族几代人及其亲朋之人生命运,串联起20世纪30年代至80年代的50年间中国社会历史发展进程,并创造性地将视野扩展至海外华人及世界局势,于一个个坚韧勇毅的人物中窥见时代历史的变迁。此书的推介语中,称赞小说是一部“五十年中华民族奋争史”,与《人世间》“五十年中国百姓生活史”,共现百年中国的波澜壮阔。其实,简而言之,梁晓声想表达的依然是一种家国情怀里的人生抉择。书中人物鲜活可感,有共产党战士、红色资本家,也有海外华人、二战英烈……国恨家仇穿插爱的温情,无意探讨人性,却超越了人性。小说既是铁血儿女的列传,也是民族奋斗之白描。梁晓声是哈尔滨人,《父父子子》的出版,事实上也了却了梁晓声的一桩夙愿。梁晓声几次回家乡哈尔滨,都曾表示过要写有关哈尔滨的百年历史。为此,他查阅了大量的哈尔滨历史资料,直到时机成熟方才动笔。小说中流淌着游子对家乡的眷恋和情思。游子的队伍里,有小说中人,也有写小说的人。
书中以“父”与“子”牵连起个人与国家共同体一起成长的故事。小说中有多对父子关系——高鹏举与父亲、高鹏举与儿子、高鹏举小舅子与岳父、高鹏举家里的司机孙师傅与其儿子……“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1935年冬天,在凛冽肃杀的伪满洲国,在积贫积弱、大厦将倾的旧中国,在随时有性命之虞的日军铁蹄下,一个留美归来、喜欢吹萨克斯风的富家少爷高鹏举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作出了重大抉择。高鹏举的小舅子、纽约唐人街的帅气青年赵世杰本来有机会站在百老汇的聚光灯下享受鲜花和掌声,却选择加入飞虎队,奔赴惨烈的远东战场。作为高鹏举的儿子,高坤不要做那个被保护的人,他选择为了保护他人而走进硝烟和炮火,战争结束后,又因有一技之长而选择留在渺无人烟的北大荒。在国家民族危难之时,“抉择”成为中国人精神信仰里的底色。这种底色,就是“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的信仰传承。
《父父子子》以特别的跨国叙述视角,呈现出国人和海外同胞异地同心的“双城记”。以哈尔滨和纽约为空间坐标,历经四代人,跨越五十年,缓缓铺陈中国经历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及抗美援朝战争,纵深到新中国成立后的“北大荒”等重大事件,打破常规的叙事角度,力求最大程度地给人以亲历者自述般的现场感。作者试图以文学的形式促进海内外华人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实现情怀上的大团结。小说人间悲喜、民族大义兼而有之,书中特别的叙述视角也给了读者特殊的阅读体验。
梁晓声认为,文学固然有娱乐功能,但不应该忽视文学艺术潜移默化以文化人的作用。梁晓声对艰难人生的礼赞,实际上是对生活中真善美的礼赞,为历史作证,为善良辩护,为正义伸张,为生活承担,因此他的写作总会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父父子子》讲述的故事,何尝不是梁晓声又一次和年轻人推心置腹地坦诚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