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家缘
近日整理书箱,三本黄颜色的书籍像魔术师变戏法一样蹦出来。小心翻看这些已保存60多年的书籍,我悟到了我们一家与杏林的家缘。
这几本书是外公留下来的,准确地说是父亲年轻时替外公誊抄的中医书籍。书是线装本,用传统的二元纸制成,小学生课本大小,手指般厚。书页从左翻到右,里面的内容是父亲用小楷毛笔工工整整抄写的,不知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只是书壳有破损,不十分完整了。我清楚地记得软皮药书是四本,现保存的三本,一本书页上写着“医学入门”,另两本写着“医理觉原上”和“医理觉原下”,还有一本写着“药方药例”的书不知什么时候搞丢了,遗憾得很。
外公年轻时考取了秀才,算是当时罗氏家族中文化水平较高的。我对外公没有什么印象,但在全家照上,我在母亲的襁褓中只露出了一张小脸,而已过古稀的外公则是长须飘飘,仙风道骨的。外公什么时候学的中医、师父为谁,我尚不知道,但我知道上世纪30年代至50年代,他是梁山县(今重庆市梁平区)的中医,在县城南正街开了一间中医诊室,名气挺响。
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一马平川的梁山机场(现梁平机场)成为大后方离日军前哨最近的机场。据长辈回忆,有一名年轻的空军飞行员得了“怪病”,在其它地方医治无啥效果。后经人介绍到外公的中医诊室,外公亮出平生所学,药到病除,这位空军飞行员又重返了战场。之后,一些空军官兵成了外公中医诊室的常客。以至于后来我的大姨、二姨,一个嫁给了空军工程师,一个嫁给了空军飞行员。可以说,还是外公的中医诊室牵的“红线”呢!
据母亲回忆,公私合营成立县卫协(今区中医院前身)时,曾邀请外公进县卫协当中医师,但外公说自由惯了,就不去了。随即介绍了他的师弟刘殿候去。1983年,刘殿候老先生被授予了“全国卫生先进工作者”称号。母亲还告诉我,后来万县地区卫校招揽人才,想请外公去学校教书,他也婉拒了。
上世纪50年代,外公的中医诊室生意萧条,被迫迁到金带小镇行医。但随着外公的名声口口相传,附近仁和场、马家场很多人慕名而来,外公带了3个徒弟,手把手教他们,徒弟都很敬重他。外公看病时收费很低,遇到有困难的就不收费,经常有人把自家种的蔬菜、粮食送来表示感谢;遇到病人病重无法自行前来,他就出诊到病人家中去。尽管到了老年,哪怕是刮风下雨也要穿着特制的钉鞋、拄着拐棍去出诊。在一次夜晚出诊中,外公摔成重伤,于1967年农历正月离世,享年75岁。
外公虽然离开了我们,但他留下了宝贵的药理书籍。这几本书籍,其中《医学入门》记载了医学入门问答、五脏六腑问答和五脏开窍、五脏之声、六经见证等知识和体会;《医理觉原》上下册,分序、凡例、目录,阐述了四诊总论、十脉提纲说、阴阳篇,其中还有“肝脏歌”、“肾脏说”等医理参悟。遗失的《药方药例》我中学时曾看过,里面记载了外公一生的行医良方和案例。
兴许是我家与杏林的家缘割不断。日历翻到1968年,又一个早春来临,我的弟弟呱呱坠地。但母亲很快发现,弟弟吃奶后没隔一会就呕吐,逐渐发展成又吐又拉。眼看弟弟一天天瘦下去,父母亲心急如焚……“去找刘三先生吧!”母亲口中的“刘三先生”就是刘殿候老先生,他像外公一样长须飘飘,在县中医院坐诊。刘老先生望闻问切后,说不要紧,这是小孩“不开窍”,西医叫“幽门狭窄”。结果老先生刘殿候仅开了一味中药——麝香,吩咐母亲打成粉倒在蒸熟的热饭上,倒扣在肚脐上,用帕子扎紧,医治弟弟的病。真是奇了,用这个办法后,弟弟吃东西就利索了,很快痊愈。后来弟弟时常回忆他与中医的缘分,说是中医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杏林之芬芳浸润了家缘。家缘,亦是佳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