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花，开呀开

李子花，开在潼南双江安家湾的李子园，浩浩荡荡，漫天漫地——那汪洋般的白呵！

李子花，开呀开……就想起你来。

与你相识的那个三月天，李子花开满了你家堂屋前。

“小小琼英舒嫩白，未饶深紫与轻红”，不输万紫千红的小小李子花，从朱淑真的笔下飘来，嫩白了面前几棵李子树的枝枝桠桠。我半张了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满树的洁白的雪——没办法，面对花，我总是不可救药的一副呆傻样子。

“好看吧？”你说道。至今犹记你声音里跳跃的得意。

时光一去多少年，却仿佛，尽在昨天。不过是一抬脚，便从你家那五六棵李子树扬起的李花雪中，踏进了铺陈在安家湾的另一个更浩大的雪国。

李子树，这固守着乡野的植物，得了春风的号令，一、二、三！一千多亩李树齐齐开花，一个纯白的世界，白到看不到边。你和我同样倾情山野，麦田、炊烟、淙淙小溪……便是一面满目杂草的荒坡，亦能什么也不想地一坐老半天，何况这开满了李子花的妩媚青山？

“好看吧？”现在该我问你了。我知道，你仍然会跟我一样，于这样一个雪国相逢的刹那间，屏住了呼吸，愣神，失语。

那么，亲爱的你，请跟着我，一道看花去。

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午后的阳光与雪白的李花一样，晃着人的眼。在曲里拐弯的山路上走着，确实有点累有点热，不过好处也是不言而喻。从山脚到山腰再到山顶，一路上，仰视或者俯瞰，随你高兴。诚如杨万里所言，“李花宜远更宜繁，惟远惟繁始足看”，李花铺了个漫山遍野，远远看去，像不像起伏有致的皑皑白雪？像不像一匹匹莹白的、轻盈而柔软的丝缎，从天空飘下来，抑或从山下向天空飞去，一层又一层地缠绕在山间？而眼前的景致，又像不像一幅清新灵动的写意，或者，一首让你眼前一亮的唐诗，一阕让你心中一动的宋词？

“李花开，满山白雪皑皑；李花开，世界初生，无瑕地白。”世界白到无瑕，同行者把她心中的那份澄净，献给了安家湾的李子花。而那些扛着“枪支”、端着“炮筒”的摄影师，则占据了安家湾依山的有利地形，在制高点上，对李子园来了一番“狂轰滥炸”。面对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喜欢方式。

对李子花进行“狂轰滥炸”的还有蜜蜂，它们提着盛蜜的小桶儿，花丛中，升降起落，且歌且舞。嗡嗡，嗡嗡嗡，单调，但并不觉得扰人，花的国度中，怎能少了蜜蜂的歌咏？

安家湾种植李子已有百年历史，适合李子生长的土壤，养育出个头大、汁水足、脆而甜的安家湾“青脆李”。青脆李，一听就口舌生津。艳阳高照，只恨不得李子花立时变身清脆的青翠李子，顺手摘得几个，扔嘴里，咔嚓咔嚓地嚼，想来应该和当年祖母家的李子一样，无比的脆也无比的甜吧。小时候最喜欢吃祖母家的李子，脆，一口下去，李子应声分为两半，果肉与果核也果断分手，绝不拖泥带水；甜，小小的身子藏着透明的结晶。祖母把那晶莹的颗粒称作冰糖，她说，结了冰糖的李子才甜。那甜，是汗水的咸凝结而成的吗？人的汗，以及，李树的根与叶、花与果的汗？

花海里有人家，在李花簇拥的农家小院，与洒落了一头一肩的李子花一同歇脚。“李子熟了的时候，山上的人还要多些。”几个体格壮实的大妈大嫂说起她们的李子和家园。一位老婆婆拎来一桶沃柑，喊大家吃，说是自家树上摘的，放心吃，尽管吃。在山野农家，推辞似乎显得有些做作，正好口渴，于是也不客气，撕了一个来吃，酸甜酸甜的，索性再干掉一个。

“李子熟了的时候，你们又来耍嘛，我们这个地方的李子清甜，脆得很，好吃得很！”主人家向看花的人发出了邀请函。

“要得！要得！”花树下的人大声应着，而非嗯嗯敷衍。面对一张张淳朴而热情的脸，如同山里的花一般绚烂盛开的笑颜，你能随随便便就打发了吗？

天色已晚，除了几个摄影师还在花树中忙活着，看花人都已各自散去。我们也下山去吧，从中午流连到黄昏，我们对李子花的叨扰是不是该到此结束？

只是啊，随你天色早晚，随你有人无人，李子花可管不了那么多，它们兀自在山上，在潼南双江那个叫安家湾的地方，娇酣地、随性地，开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