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散步

周末回老家看望父母。吃过晚饭后，母亲说想出去走走消消食，问谁要一起。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大概是因我们都回了家。

我连忙应下，陪母亲出门。刚走几步就遇上隔壁何奶奶，她笑着问：“吃过饭啦？准备转转？”我应着：“正打算出去呢。”

走了一段路，母亲轻声说：“何奶奶儿子儿媳都在上海，一年就春节回来一趟，她一个人守着老家，怪不容易的。”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却从她眼里读到了欣慰。我虽无多大本事，好在住的小城离老家不过半小时车程，母亲一个电话，我便能即刻赶回去。

抬头望见母亲爬满皱纹的脸，忽然感慨：母亲正以我们察觉不到的速度老去，可为何人到中年，我仍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大概是因为，我仍有父母可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我们仍能像孩子般撒娇，在他们的庇护里安心无忧。

母亲的膝盖长了骨刺，前阵子疼得几乎没法走路，最近治疗后好了些，却还是走不快。我放慢脚步，跟在她身后唠家常。

“哎，那边有个瓶子，我去捡回来。”母亲说着，走到路对面弯腰拾起塑料瓶。她一辈子俭朴，从不大手大脚花钱，见着瓶子、快递盒总要捡起来攒着卖废品。我买房时，父母一下子拿出几万块帮我，解了燃眉之急。我多次劝她别捡了，家里条件好了，不如去打打牌、找人唠唠嗑。她却说：“散步时顺道捡捡，换点钱正好当零用。”

走着走着，路过一片扎着篱笆的小菜园。母亲说：“这是我和你爸种的。黄瓜豆角这两天长得正好，该摘了；茄子也结得旺，回头带点回去。都是自家种的，不打农药，吃着放心。”

望着生机盎然的小菜园，想起大旱时母亲从家里拉水浇菜的模样。我常把吃不完的菜分给同事，他们总夸老妈是种菜能手，菜味儿特别正。

母亲又走到隔壁地块前，里面种着芝麻和花生。前两天下过雨，作物长得正旺。她望着绿油油的田垄，叹道：“老了，干不动喽。”顿了顿又说：“要是再年轻二十岁，莫说这片地，再大两倍我也干得动！”她眼里闪着干劲，可转眼又露出落寞的神情。

我心头一紧——母亲七十多岁了，她们这代人在飞速变化的世界里总显得格格不入、小心翼翼。想在熟悉的土地上寻点安心，却力不从心。

望着母亲满头银发，我快走两步，握住她的手——像小时候她拉着我那样，慢慢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