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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不流的河

□ 作者 周兴建

嘉陵江流到我家门前停滞了,但在我记忆里却是永远流着,像血液一样。

我的家就住在嘉陵江畔,村里的土地上下连绵两三公里,全是沙滩、坡地。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比起其他村不是悬崖峭壁,就是鹅卵石遍地,根本长不出什么收获好多了。最初,村上种植小麦、豌豆、玉米、红薯之类,主要解决“吃”的问题。可这些农作物,几乎年年被水淹,损失不小;后来乡镇政府特地通知村民改种甘蔗,不仅可以卖钱,还有国家大米补贴呢。这么一改就对上路了,甘蔗抗涝不怕淹,尽管一年一季,可到年终全村人都能享受特殊优待,一家人或多或少分到大米,过年能吃上白米干饭,就觉得经济作物划得算,甘蔗是甜的,江水也是甜的,连贫苦的生活都甜透了——当然,这对没饿过饭的孩子或没经过灾荒年的人来说,白米干饭并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但如果不是河边换种了甘蔗,我怎么能想起那个年代生理上的饥渴呢?

吃靠河边,住也一样。

我家房子就在河岸上,全是用麦秸、芦苇、蔗叶盖成,最怕吹大风或下冰雹了。父亲为了解决问题,把积攒了多年卖肥猪的存款拿来改造草房。记得那一天中午,他收工、我也放学回家,就叫我背上书包跟他一起去嘉陵江上游的沙湾河坝选购青瓦,价格、运费都事先洽谈妥当了:砖瓦厂只负责把青瓦一担一担地运到船上,然后自费到家;父亲验收青瓦,清点匹数;我记账,在本子上见一担就划“正”字的一横或一竖,机械得很,因为一担只许挑一百匹青瓦。可等到太阳偏西了,劳作还没结束,我饿着,吵着,就想罢工赶去上学。父亲很生气,骂道:“今后,你娶媳妇就别住瓦房了。”我立即丢下本子,一边向学校跑,一边答他“我不娶,也不住”。后来父亲改修瓦房,确实没让我出一份力,流一滴汗,仍旧建起来了。现在我想来也真是可笑:一个中学生竟敢如此叛逆父亲,鄙视他的家产,一步一步地从农村走到乡镇,再从乡镇走进县城,住上自己购买的楼房。而这楼房就是一江河水,在缥缈的晨雾中不停地涌动、涌动……

在嘉陵江上,我呆得最久的地方还是学校,真是十年寒窗如江水。这就是金子沱小学、初中、高中。或许有人不相信世上有“一条龙”的基础教育机构,但事实上却存在于那个非常时期。校址虽不在嘉陵江边,但一个“沱”字就与河水相连,离它很近很近,一座没有菩萨塑像的破旧寺庙——禹王宫。宫前一条很深的溪沟,溪水常年不绝地流向嘉陵江;石阶上有两棵高大茂密的黄桷树,树下是一对雄雌石狮,石狮两旁便是我们念书的两个四合院。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样一个旧庙居然还是一个红色革命据点,1948年爆发了一场川东地下党的革命战争——陈伯纯校长领导的金子沱武装起义。由于校舍地势较低,经常被洪水淹没;不久,听说嘉陵江下游要修建一个叫草街的水电站,校址在蓄水线内,于是就像河水一般流往大柱村去了,连同那一条老街、一座红色纪念碑。

从此,学校距离嘉陵江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大石磐下翻滚喧嚣的波涛声了。

眼前的嘉陵江,我故乡的河,浩浩淼淼,弯弯曲曲,一点儿不见流动的迹象,更像一个天然的月亮湖,波光滟潋,倒映青山,点缀几只白鹤,依稀可见孤舟上垂钓的蓑立翁。

如果说记忆中的嘉陵江是一个豪放、激昂、彪悍的汉子,那么当下的“月亮湖”就是一个美丽、柔顺、文静的处子了。

录入: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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