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锅底凼
亮脚林
去锅底凼,首先得穿越一大片亮脚林。
各色乔木积蓄了一身的力量争高直指,用蓬勃的树冠向天空宣示着自己的主权,而雾就打成一个结,挽在最高的树冠上。
就这样,林子上方的天空被笼了个严严实实,林子下方反成了生命凋零的空间。
有多少树,就亮出了多少树干,像一只只光脚杆,站立成一个寂寞的巨大集群。
偶尔可见,一两株喜阴的植物成为林子稀缺的点缀。
在这里,苔藓反成了色调的主角,放肆地沿着湿漉漉的树干攀登,每到一处,就把它泛绿或泛黄的心事热烈表达。
一滴太阳从树冠中漏了下来,瞬间惊醒了林子的眼睛。
野花的河流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花。
花株都很小,长长的茎,宽大的叶片,零丁地开着几朵小花,卑微地散在草丛中。
这不起眼的花们,很少有人问起它的名字,即使有人说,也懒洋洋的口气,“瞧,那儿有点野花。”
可在这山坡上,白色的,紫色的,黄色的各样小花忽略了自身渺小的个体,热烈地绽放着大山八月的心境。
一朵,一片,一种色,两种色,在这里失去了彼此的界限。金色的阳光下,只是流淌着一条浅浅的河流,一阵风,就漾起连片涟漪。
这里边没有名贵的花。
这里边更没有挖空心思的培植。
可这里分明开得这么蓬勃,这么热烈,这么宏大。
这里才是花们真正的王国。
临离去时,放牛的老大爷指着其中的一种紫色小花告诉我:它能随太阳的暴烈程度自由开合,神奇着呢。
我分明看见河流正窜上另外一个山坡。
溪 群
站在山梁上,就能偷听到溪流与大山细碎的情话。
寻觅,哗哗啦啦的声音越来越响,溪流冷不丁地就从一丛灌木的后面扎了出来。
它小巧地扭动腰身,顺着山沟往下流动,一路珠花,一路欢歌。
偶起的“叮咚”,是掉入了水潭的梦境,由此开始一段短暂的休憩。
就这样,走走停停,石头上,草叶上,枯木上,溪水一路留下湿漉漉的吻痕。
这羡煞了苔藓,成片地附上石头或枯木的头皮,急不可待地翘首。
于是,石头绿了,溪水绿了。
锅底凼的马
当锅底凼的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放马的老头说:山那边的马儿要来了。
而睡意在帐篷中刚刚饱胀,“得得”的声音就掀动地皮,迅疾驰来。
继起的是一声嘹亮的嘶鸣。
几十匹马团团围住帐篷,大声打响鼻,大声嘶鸣,“得得”地不停走动。
我从帐篷里钻出来,高高地跃起。
群马四散奔逃,蹄声密集得像鼓点。
原野里,马悠闲地伫立,无数只眼睛在手电光下闪着狡黠的光。
果然,刚进帐篷,外边又响起了粗重的响鼻声。
放马的老头说:安心睡吧。
黑老林的传说
人说,黑老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可分明又有人看见了野人和熊瞎子。
黑老林至少是原始森林。
掀开一片蔽目的树叶,就有一棵参天的巨木惊骇地跳出来。
偶尔,还是红豆杉。
还有卧着的,已枯朽得不见树形,表面已爬满苔藓,树干已被掏空,成为某种不知名动物的栖身场所。
可我始终未见着野人,连熊瞎子也未出现。
倒是老林边上庄户人家桌子上的一盘野蕨菜,升腾起了黑老林久远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