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红岩英雄儿女的家书
革命从来都与抛头颅、洒热血密切相连。
以红岩革命历史为背景的《红岩家书》,选取了车耀先、江竹筠、罗世文等20位红岩烈士,在狱中、就义前写给亲人、同志的信,留给亲人的话。
虽然死神随时都可能降临,但就在慷慨就义之前,烈士们的家书、话语,是从他们心灵深处流淌出来的拳拳心声、切切真情,为我们探寻烈士们的精神世界洞开了门户,勉励着我们前行。
对后世提期望
烈士们在家书或留言中,殷切地希望儿女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并延续家庭或自己的风骨。
车耀先被捕入狱后将生死置之度外,却挂念儿女的成长,他在狱中没写完的《自传》自序《先说几句》,也可算一封写给子女的家书:
奋斗四十年,始有今日。儿女辈不可不知也。故特将一生之经过写出,以为儿辈将来不时之参考。使知余:出身贫苦,不可骄傲;创业艰难,不可奢华;努力不懈,不可安逸。能“谦”“俭”“劳”三字为立身之本,而补余之不足;以“骄”“奢”“逸”三字为终身之戒,而为一个健全之国民。则余愿已足矣。夫复何恨哉?
同样,江姐在写给谭竹安的一封家书里,也表达了对子女的教育观念:
孩子们决不要骄(娇)养,粗服淡饭足矣。幺姐是否仍在重庆?若在,云儿可以不必送托儿所,可节省一笔费用,你以为如何?就这样吧,愿我们早日见面。
家书里的江姐,与大家熟知的铁骨铮铮的革命者、宁死不屈的中共党员形象相比,看似有些柔弱,实则是江姐人格的真实体现,把“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的女性本色体现得淋漓尽致。
苟悦彬在1949年3月,托一位出狱难友带出去给党内同志的信言简意赅,想来写得匆忙,但是其中对儿子的殷切希望,跃然纸上:
“并好好教育六如,要他继承爸爸的意志!”
蓝蒂裕在狱中写给儿子蓝耕荒的遗嘱是一首诗,全诗围绕儿子“耕荒”名字展开,字字表现了革命者的豪情与无畏,句句表达了父亲对儿子的厚爱和嘱托:
示 儿
你——耕荒,
我亲爱的孩子: 从荒沙中来, 到荒沙中去。
今夜, 我要与你永别了。
满街狼犬, 遍地荆棘, 给你什么遗嘱呢?
我的孩子! 今后—— 愿你用变秋天为春天的精神, 把祖国的荒沙, 耕种成为美丽的园林!
对伴侣诉爱思
英雄也柔情,烈士们对妻子、丈夫有着甜蜜炽热的爱。
何功伟狱中写给妻子许云的信:在临刑前,不能最后和你相见一次,不能吻一吻我们的小宝宝了!我一定坚守阶级立场,保持无产阶级的清白,忠实于党……告诉我所有的朋友们,加倍的努力吧!把革命红旗举得更高,好好地教养我们的后代,好继续完成我们未完的事业!
家书体现着、承载着、传承着家风。什么是家国大义?什么是朴素家风?黄楠材被捕前给妻子李世荣交代的12条任务,以最朴实的文字为我们做了最好的诠释:
坚强地活下去;完成未竟事业;保守党的机密;尽己所有支援组织;保护帮助同志;办好书店,交给人民政府;为国工作,还要代我做一份;家里事辛苦你了;要教育儿孙为国读书,为国扛枪;保存好有历史价值的东西;不要忘记帮助过革命的朋友;为妇女解放多做贡献。
刘振美反对封建专制,向往新生活,有着“誓歼国贼野心家,坐对铁窗吐笔花”的党性,1947年4月13日,刘振美在被转囚渣滓洞看守所前给妻子的信中,字字皆深情:
小书,我的永远的分不开的爱妻:八号和您会见以后,到现在转瞬就是五天了。十号送来的壹佰万元以及青袜子一双均亲收到,勿念!您亲手做的汗背心,短裤,马上送来我就马上穿上了身,真像完全接近您一样的快活。
小书,我的亲爱的妻子,您听到千万别惊哭,别骇倒,人生就是如此,尼采说,人生等于冷酷,现在我俩快过一段冷酷的生涯了。
小书,您祝福我学习成功吧,我也祝福您永远的忠实,永远的美丽,永远的高尚,永远的清白,永远的理智,永远的健康!
王朴在狱中带给妻子的信中道:“莫要悲伤,有泪莫轻弹。你还年轻,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张学云在给妻子的信中说:“前后一共收到您四封信,它们给予我太多的安慰,和无尽的快感的回味,尤其是昨天收到的第四号(挂号的)信,更使我联想着过去的一切蜜蜜的生活我的舌头也噘紧了!……”
显得遗憾而情深的是钟奇写给妻子的家书。
“不要哭,眼泪洗不尽你的不幸,好好教养我们的孩子,使他比我更有用。记住,记住!我最后仍是爱你的。还有一宗,你一定要再结婚。祝福,我至爱的贤妻!”
钟奇是在听到人民解放军解放重庆的枪炮声中,由城区的“新世界”看守所押往歌乐山下的松林坡被杀害的!几个小时后,重庆就解放了。
对父母寄深情
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是牺牲。烈士们对父母、亲人、同志有大海般的深情。
韩子重在1949年5月4日让狱中托看守带出一封给父母的信,表达了他忧国忧民的情怀和对父母的牵挂。
双亲大人:入狱以来,身体尚健,心情亦极平静,所不安者,革命事业崭新局面到来,而置身囹圄,十年基础,一旦破坏,更使亲长担忧,友朋愁虑了。目前大局急剧变化,或可不死,倘能生还,再报养育之恩。
1939年,韩子重被学校地下党组织发展为党员,他请求去前线杀敌,并留给父母一封家书。这封家书更加表达了烈士的胸襟。
父亲,请你把你的孩子愉快的献给国家、民族、社会吧。父亲,你知道的,这样地对你孩子的爱护,才是真的爱护。这是给了我一个灵魂的解放。
许晓轩在给胞兄的信中说:“想到母亲,我也很觉有罪……现在我没有什么可以安慰母亲了……今后还请你继续替我多尽一些责任。”何功伟被捕后在狱中托人带给父亲的信,是一封用热血、大爱、信念、生命写的信:
“儿不肖,连年远游,既未能承欢膝下,复不克分持家计。只冀抗战胜利,返里有期,河山还我之日,即天伦叙乐之时”“儿七岁失恃,大人抚之养之,教之育之,一身兼尽严父与慈母之责。恩山德海,未报万一”
民族危难,痼疾深重,何功伟狱中给父亲的信表达了为人子女的家国情怀和忠孝不能两全的革命情结。
“儿为尽大孝于天下无数万人之父母而牺牲一切,致不能事亲养老,终其天年,苦衷所在,良非得已。惟恳大人移所以爱儿者以爱天下无数万人之儿女,且也,以爱抗战死难烈士之遗孤,以爱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之难童,庶几,儿之冤死或正足以显示大人之慈祥伟大。”
对党国守信念
“我有必胜和必活的信心”,这是每个被关押者的真实心情。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到狱中后,这种想法和期待更加炽烈。
江姐告诉我们,共产党人的特殊在于对人类解放事业、共产主义坚定不移的信仰、向往,及由此产生的钢铁般的意志、浩然正气。
我有必胜和必活的信心,自入狱日起(去年六月被捕)我就下了两年坐牢的决心。现在时局变化的情况,年底有出牢的可能。
话又得说回来,我们到底还是虎口里的人,生死未定。万一他作破坏到底的孤注一掷,一个炸弹两三百人的看守所就完了。这可能我们估计的确很少,但是并不等于没有。假若不幸的话,云儿就送你了,盼教以踏着父母之足迹,以建设新中国为志,为共产主义革命事业奋斗到底。
罗世文狱中还不忘给党组织交代,并且公私分明。
据说将押往南京,也许凶多吉少!决面对一切困难,高扬我们的旗帜!老宋处尚留有一万元,望兄等分用。心绪尚宁,望你们保重奋斗。
宣灏的遗信写于1949年11月14日,15日完成。14日,江竹筠等30人被特务们先后提出牢房杀害,他感到最后的日子也快来了,即写了这封信交给难友罗广斌。罗广斌看后藏在牢房地板下,重庆解放后取出。
虽然不是党员,但我对共产主义和人民的党的诚信,也像你们一样,用行动来保证了的。在九年多监禁期中,我不断地读书和磨炼自己的文笔,我郑重地发过誓:只要能踏出牢门,我依旧要逃向那有着自己的弟兄的队伍中去!
这封给哥哥朱世祥的信,是朱世君被逮捕后在重庆警备司令部看守所,通过同乡同学探监的机会送出的。
请你放心。我已经作好思想准备。他们要我交出同伙,特别是化文以及我所有的活动,我什么也没有说。真金不怕火烧,巾帼不畏严刑。我什么也没有说。不管他们使用什么手段,永远也莫想在我身上有所得。我多么盼望你来看我,但又不愿你来,因为他们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最后,希望你要继续我们未完成的革命事业。
黄显声对儿子说:“为团体、为国家、为义气而坐牢,问心无愧,将来生死存亡在所不计。”张学云跟妻子说:“我觉得‘理想’是人生最有价值、最富于吸引力的东西,‘理想’是我们生活的原动力。什么东西能使我们作苦斗的挣扎?什么东西能使我们极富于韧性的拼命?什么东西能使我们快活地毫不灰心地生活在不能算是人的生活深渊中?我说就是‘理想’。”
这理想,就是为国家,为人民,为信念的不变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