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我未考上重庆大学,失学住在一同学家。第二年,我和这位同学在报纸上看见西南军政委员会创办了西南人民革命大学(以下简称西南革大)和该校招生的消息,我俩马上就一块儿去报了名。当时西南革大对于我这种学历的报名者是要进行考试的,其考试内容除一些文理科知识外,还要写篇自传。考试后,我被西南革大总校录取了。入学报名时,接待人员对我说:“我们就是看了你的自传,认为你是单纯青年,可以培养,才录取你的。”
西南革大总校设于紧邻重庆红岩村化龙桥庞家岩的一大片坡地上,总校第一期招生6千多名,分为四个部,我被分在第四部的第八班。第八班的同学除了有高中生,还有小学、初中毕业生。同学中间,有像我一样是通过考试进来的,有通过工厂、地段推荐,无需通过考试就进来的。
我们于1950年4月入校。5月14日,西南革大在重庆总校举行隆重的开学典礼。
那天,开会的人真多。太阳直晒着我们,学员们都整齐穿上白衬衣,戴了草帽,列队进入会场。我和一些学员扭着秧歌走在队伍的前面。此外还有打腰鼓和玩龙灯的。进入会场后,我坐在左前方的第6排,看主席台上的人很清楚。
开学典礼的会场是借用复旦中学的一个操场,主席台是临时搭的。主席台左右两边悬挂的西南革大“实事求是 民主作风虚心冷静 艰苦朴素”的校训引人注目。
时任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刘伯承兼任我们的校长。在开学典礼上他作了题为《坚定我们人民大众的立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报告(详见本报2020年12月3日第三版),要求我们“在3个月的学习中打下一定的基础”。
西南革大坚持用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唯物史观教育学员,以培养共产主义思想在人民群众中的影响。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西南进军来的工农干部,我们称随刘邓首长进军西南来的人员为“西南进军来的”。
我们上课的形式就是阅读文件,听报告和听老师讲课;学员们讨论和自学,写学习心得,交总结。西南革大可说是没有教室的,上课时,学员们带着小板凳,围成一圈,听老师讲课(一般是上大课)或讨论问题。重点内容是改造思想,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
学校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实行供给制。我们的衣服、被褥等都由公家配发;大家都吃食堂,伙食尚可,一周打一次牙祭。学校每月发1元零用钱给学生买肥皂和理发等。
西南革大的校舍是一些旧的简易房屋,且散落几处,据说是抗战中第十八集团军的房舍和银行的家属宿舍等。我们的宿舍没有床,睡的是垫稻草的通铺。尽管吃、住都简单,学习和劳动也较忙碌,学员也没有多的钱,但在这里,我和很多同学都朝气蓬勃,充满希望地、快乐地学习和生活。
我作为一个普通学员,通过在西南革大里短短几个月的学习,第一次知道了人是怎么来的。在课堂讨论中,学员们讨论了为什么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等问题。同学们也转变了对我是所谓旧社会小姐的认识。
学习结束后,革大在分配学员工作时,参考了学员们学习《社会发展史》后所写的心得和总结。据说,第一期的学员有3000多人被分配到机关、银行、航空等部门,有400多人留校,有2300人被分配去搞土改。邓小平的三弟邓蜀平也是总校第一期的学员。在邓小平的坚持下,邓蜀平被分配到荒凉偏僻的贵州省兴仁专署工作。有几位分配在那里工作的西南革大学员在剿匪斗争中壮烈牺牲了。我真怀念他们。
学校分配我去银行工作,我并不愿意与钱打交道。正好这时西南革大成立文工团,我就去报了名。通过面试,我被录取了,分到了戏剧队。
在文工团里,我们要进行专业训练,要教革大其他学员跳舞,还要在校内和校外的工厂、学校等单位进行演出。每次演出的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大合唱的指挥叶语是位才华横溢的人。他不仅指挥大合唱,还是创作研究员,后来任中国音乐家协会重庆分会主席。
在文工团里,我们还要和西南革大里的其他人员一起上大课,学政治理论。有位叫邱晓的老师给我们的印象很深。他是西南进军来的,40多岁,一派学者风度。他的学问很好,讲起课来旁征博引、滔滔不绝、引人入胜,很多学员喜欢。他不只在西南革大上大课,还要去市其他学校讲课。后来他调到西南师范学院去了。
在文工团里,我们还花了11个月的时间到农村去搞土改,搞清匪反霸、减租退押、斗争地主等。我去了贵州苗寨,在村子里与贫雇农同吃同住。
从贵州搞土改回来,西南革大安排我到中国革命史教研室学习。当时学校有中国革命史教研室、政治经济学教研室、马列主义基础教研室、工程管理教研室及经贸类教研室等多个教研室。学校发了100多本书给我,让我自己去看,学习中如有问题就提出来,老师定期来辅导。这样学习将近三年,学校安排我去重庆市第七工农干部学校任教。
就这样,我离开了培养我约四年的西南革大。
而这时,西南革大也宣告结束。1953年西南革大结束时,以1952年成立的政法系为基础,正式成立了非常有名的、被誉为新中国法学教育的黄埔军校的西南政法大学(当时名为西南政法学院)。西南革大的其他系部或独立形成了西南俄文专科(后来的四川外语学院),或并入了四川财经学院和西南局党校等。
绝大部分学员在西南革大里只学习了三个月,而我在这里却有约四年的学习时间,我既当了普通学员,又当了文工团员,还当了研究生。我的津贴进校时是1元,离开革大时已调为4元了。
后来我又与同是西南革大一期的一位学员结为夫妻。
西南革大,我怎会忘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