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供职于一家报社,有天他在微信里发出一张图片: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把头紧贴着报社门前的阅报栏上看着报纸。友人感慨不已。一份报纸,在读者的阅读中,它也有着一座城市跳动的脉搏,为风云激荡的历史留下一份郑重的底稿。
有一年,我去拜访城里一位老报人,满满一屋收藏的报纸,纸张已泛黄,但印刷的字体尚清晰,微微抖动,感觉一股股浓烈的旧时光味道呼啸而至。在老报人收藏的报纸中,我见到了他从业的这份报纸早年的面容,报纸新闻里有当年大事,也有基层供销社肥料充足供应保障春耕生产的报道。在那地气萦绕的小楼内,老报人时常摩挲着那些收藏的老报纸,一遍一遍停留在他和同事们采编的版面上,记忆就那样长久地潜入到光阴深水里,冲洗出旧时场景的一张张底片来。我理解一位老报人对这份报纸的感情,其间融入生命历程、岁月往事的办报生涯,有着心血的灌溉、星星点灯的守护。
时光沉沉,对于天翻地覆般变化的一座城市来说,有一份报纸的忠实记录在场,是报纸的荣耀。在而今网络时代的生长中,一份报纸创办时的初心,依然在一代一代报人的薪火接力中顽强而执着地坚守和奔腾。
我的父亲退休后,坐在老街房子里的藤椅上读报刊,成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些年,父亲把我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一丝不苟收藏在他自制的剪贴簿里,连同家里那老影簿,放在父母亲当年结婚的樟木箱子里。这些年,我一直是个执拗的书写者。每当看见我在报刊上发表文章,父亲就拐弯抹角把报刊拿给邻居们看。平时沉默严肃的父亲一向吝于对我的夸奖,唯有对我在报刊上发表文章表现出少有的欣喜表情。去年秋天,父亲远行去了另一个世界,在清理遗物中,父亲看过的报纸叠放得整整齐齐,我抱在怀里,还能依稀感受到父亲生前留下的温度,一阵阵透过报纸传递到我的心上来。
“像鲸鱼一样穿行于浩瀚洋流,隔绝噪音,亦不制造喧嚣,恒定频率的声波自有回响”,这是一家媒体的发声。在这个一目十行刷屏浏览的当下,认认真真读一份报刊,其实是一种奢侈而享受的时光,它考验着我们的耐心,让我们慢慢咀嚼人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