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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政协报视野 以心为舍  雅在寻常 博物馆里的燃灯者 图片 小巷瓢儿糕 我言秋日胜春朝 秋菊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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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
04

秋菊在野

□ 作者 李树坤

秋分过后,菊花开了。

城里的千头菊挤挤挨挨绽放在指定区域,粉、白、紫、绿的花朵透着柔美,引游人驻足。可我心心念念的,是原野上自在生长的野菊。因此,我总爱揣着这份惦念往乡下跑。

站在旷野,裹挟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风扑面而来。田埂边、沟坝旁、河滩上,还有牛车碾出的深深辙印里,野菊正悄悄舒展。无人规划它们的生长轨迹,无人浇水施肥、精心呵护,它们便自顾自地倔强生长,一丛丛、一片片,肆意绽放。花朵小如指甲盖,花瓣是素淡的鹅黄,仅花心处凝着更浓的黄,密匝匝簇成小团,像藏着个温暖的梦。

野菊是沉默的。不像城里那些被圈在固定区域的菊花,频频向路人展示自己。未开花时,它们常被啃草的牛羊踩踏,被过往车辆碾压,或是被人当作杂草铲除。一场秋雨后,又倔强地挺立起来。初秋便冒出花苞,不惧风,不怕霜,天越冷越精神。恰如陈毅《秋菊》所写:“秋菊能傲霜,风霜重重恶。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它们从不奢求被欣赏,也不惧被遗忘,只本本分分地活着。

老家村后有条河,河岸的树林里长满白茅草,也遍生野菊。小时候,我总拎着小竹篮,跟在母亲身后去地里摘野菊。母亲弯腰劳作不停,我则在田埂上追蝶捕蜓,跑得满头大汗时便躺倒在地,看蓝天白云悠悠,任风拂过脸庞,无忧无虑——那些时光,早已远去。

如今回家,喊一声“娘”没应答,小院也不见母亲常骑的三轮车。猜到她又去采野菊了。走到村后林地,远远望见母亲佝偻着身子,在野菊丛里忙活着。走近,竹篮里已堆满野菊。

看母亲白发苍苍,我心疼道:“妈,您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别再采了。超市里野菊好买,也不贵。”母亲却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采怪可惜的。晒干了给你们装枕头,冬天泡茶喝,能清火明目。”接过竹篮,扶母亲回家,看她脚步蹒跚,不禁叹岁月无情。我们长大了,母亲却老了。我渐渐明白,母亲采的哪里是菊花,分明是对儿女的牵挂啊。

采回的野菊,母亲挑净杂叶草梗,均匀铺在竹席上晾晒。一天要俯身翻动三四次,赶上晴天,两天就能晒好。拈起几朵晒好的野菊,凑近鼻尖,清冽的苦香裹着暖意涌来,沁人心脾。这让我想起李商隐写野菊的诗:“苦竹园南椒坞边,微香冉冉泪涓涓。”诗人怜惜又敬重的,正是这生于荒僻、默默散发幽香的野菊。

俗语说“人淡如菊”。人活一世,不妨学学野菊:不必非求绚烂夺目,以一颗素心坦然面对风雨霜寒。即便无人喝彩,内心也要守着一方自在山河,藏着一缕生命芬芳。

录入:沈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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